「你們都好嗎?有沒有想我?」她把螳螂和蚱蜢一只只排著站好,嘆息地問。
望著油燈淡淡的燭火,她思著小時候在後花園閣樓里生活的時光,又想著在「雲養齋」里茫然無味的生活。當腦海中浮起風竺、雪笙和月箏幾個姐妹的笑臉時,她的嘴角也忍不住苞著微笑,但是當那些笑臉換成了迎月、錦荷和梅琪時,她的眉心便焦慮地輕蹙起來……
第2章(2)
在恍惚之間,將睡未睡之際,一個震天的響聲將她驚醒!
她驀然坐起身,見屋內一片漆黑,燭火不知何時熄滅了。她掀被下床,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淡淡月光找蠟燭想續點上,猛然間又听見一聲巨響,她嚇一大跳,定了定神,才想起那是放煙花的響聲。
她只玩過爆竹,還從來沒有見過煙花放起來是什麼樣子,便好奇得燈也忘記點了,只想快點打開門瞧一瞧燦爛的煙花,不料門才一打開,竟看見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高大男子,她是毫無防備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你是誰?」她失聲驚叫,本能地往後退一步,急忙要關門。
「你又是誰?」那男子一腳飛快地跨進屋,擋住了門。
「我……我是……四爺的丫鬟……」她被陌生男子灼灼的目光攝住,聞到他一身的酒氣,又驚又怕,手指暗暗打顫。
男子松開手,大掌滑向她的雙肩,輕輕握住,慢慢轉過她的身子。
屋內沒有燭火,他又背對著月光,花竽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黑夜里,他高大魁梧的身軀更令她有種巨大的壓迫感,他的肩臂也十分粗壯有力,散發著強烈的男性氣息以及濃重的酒氣,她害怕得臉色發白,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就著微淡的月光,男子似乎看出了她內心極度的恐懼和焦慮,淡淡一笑,說道︰「連自己的主子都認不出來,你怎麼當丫鬟的?」
花竽倏地仰起頭,驚魂未定地看著他。
「你是……」她的心跳又急又猛,仿佛要蹦出胸膛。
「蘭王爺第四子,凌芮希。我的丫鬟連我都不認識,真是奇聞了。」他垂著笑眼凝視她蒼白怯懦的臉蛋。
花竽腦中異常混亂,她沒想過會在這麼突然的情況下見到凌芮希,一時慌張得不知所措。
「我怎麼不知道你是我的丫鬟?」他專注地盯著她,「你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買進府的?」
「奴婢名叫花竽,見過四爺。」她慌忙低下頭,屈膝行禮。
「花竽?」凌芮希愕然一怔,恍然明白了什麼。「我想起來了,你是老夫人給我的丫鬟。」
花竽苦澀地笑了笑。來到「雲養齋」近半年的時間,凌芮希竟然現在才想起她,她悲哀地發現自己竟是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你不是一直病著嗎?現在可好些了?」凌芮希走到炕床前坐下,暖暖的熱炕舒服得讓他想直接躺上去。
花竽怔了怔,隱隱覺得不對,凌芮希怎會以為她「一直病著」?再往深一層想也就明白了,必定是迎月捏造的謊言,騙凌芮希她病了,所以不能近身服侍他。
「奴婢很好,多謝四爺掛念。」花竽靜靜轉過身點起油燈,雖然屋子里還算暖和,但剛從熱炕上爬起來,她已經冷得直打哆嗦。
「你生的是什麼病?都用些什麼藥?」凌芮希盯著她嬌小玲瓏的背影。
花竽呆住,半晌答不出來。
凌芮希漸漸起了疑心。「你是因為不想服侍我,所以托病?」
「不是,老夫人把奴婢給了四爺,奴婢就是四爺的人。」她聲細如蚊,悄悄側轉過臉,在燭光中望了凌芮希一眼,目光接觸的一瞬,紅暈立刻飛上她的面頰。
好俊雅出色的一個男人,濃眉下精睿的黑眸剛勁內斂,宛若一潭深邃的黑泉。
她的心口怦怦直跳。今日意外見到他,對她來說也不知是禍是福?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凌芮希了然微笑道。「是我的疏忽,如果我堅持見一見你,你也不用被人藏在這里了。」
「雲養齋有雲養齋的規矩,奴婢剛來,什麼也不懂,怕服侍不好四爺,被安排在這里也是情理中的事。」她相信凌芮希知道把她藏起來的人就是迎月,雖然她有滿肚子委屈,但這些委屈和苦水對誰都可以傾吐,唯一最不能傾吐的人就是凌芮希,她還沒有笨到跟他說他寵婢的壞話。
「你倒是很能隱忍,也沉得住氣。」凌芮希悠閑地凝瞅著局促不安的花竽,見她的長發只松松綰個髻,簪飾全無,白淨的臉蛋上沒有半點脂粉,連唇上都沒有什麼血色,身上只穿著一件秋香色的小襖,微縮著肩,不斷搓揉雙手。
「你要凍壞了,快上炕床來。」他低聲催促。
花竽睜圓了眼,動也不敢動。
「要我抱你上床嗎?」凌芮希笑著站起身。
花竽飛快地搖搖頭,立刻跳上炕床,抓起棉被裹住身子,縮進了床角里,只露出一雙眼楮怯怯地瞅著他。
凌芮希見她的神情羞急嬌怯,楚楚可憐之態,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他月兌下天青色的貂皮褂,月兌了鞋,直接在炕床上躺下來。
「四爺,你……你不能睡這兒……」花竽臉頰紅透,手足無措,連忙起身想要下床。
「不許下床,在我身邊躺好。」凌芮希抓起唯一的軟枕枕在腦後,半側著身子看向她,只見她的表情十分狼狽和羞怯,神態極不自然。「老夫人不是把你給了我嗎?把我趕走你可是會後悔的。」
凌芮希的話點醒了花竽。對她來說,眼前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機會,凌芮希就躺在她的身旁,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只是這個機會來得太突然,她受到的驚嚇太大,思緒一團亂,讓她根本無力思考,也來不及做好任何準備。
「四爺怎麼不在宴席上看煙花,卻一個人到這里來,身邊沒有人侍候?」她輕聲問,不自覺地怔怔看著他。
「今天酒喝多了,怕在宴席上醉酒失態,本想先回屋躺一躺,想不到屋里到處上著鎖,所以就繞道花塢來,倒沒想到你會睡在這兒。」他眼神慵懶地環視著屋內,雖然牆角堆放著柴火木炭和不少雜物,但收拾得還算整齊干淨,連窗戶上都貼了不少窗花點綴。「這里倒是個隱密之所,你住在這兒也不錯,門關起來以後就是你自己的天地了,想必還挺舒服自在的吧?」
花竽略一怔忡,輕輕說道︰「一個人……總是寂寞些。」
凌芮希深深凝視著她,忽然揚起一抹曖昧的笑容,傾近她臉旁,低聲說︰「那我以後常常過來陪你。」
花竽羞得不敢看他,兩頰漸漸泛起紅暈,像搽了胭脂一般。
「這是什麼?你編的?」凌芮希瞥見炕床邊站著幾只草編的螳螂和蚱蜢,好奇低拿起來看。
「那是小時候跟姐妹們編著玩的,留在身邊,也是為了睹物思人。」花竽的聲音微微低下去。
「姐妹?莫非是風花雪月中的其他三位?」凌芮希挑眉笑道︰「今天在壽宴上看到了其他三個,可惜你沒去,要不然你們四個今天又要打出風頭了。」
花竽微微紅了臉,低聲問︰「風竺、雪笙、月箏她們三個都好嗎?」
「看樣子是比你好,尤其大哥對風竺疼愛有加。」凌芮希看著她的眼楮,深感抱歉地說︰「是我虧待了你,今後我會好好補償你。」
花竽心中感動,呆呆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想要什麼補償?只管跟我說。」凌芮希輕輕握住她的手,意外地發現她的手晶瑩美麗得有如象牙雕琢出來的一般,如雪的皓腕微帶一點紅暈的血色,握在手里的感覺柔若無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