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竺漫應著,思緒有些游移。
她發現宮府里很多情況與她原先所想的不太一樣,而宮元初的真性情似乎也與她所以為的有些差距,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輕浮、不正經、霸道、傲慢、壞脾氣……
「小少爺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樣子。」老婆婆提起水壺把茶葉沖開來。
風竺微微一驚。老婆婆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丫頭,你的眼楮會說話呢,看起來似乎對小少爺有滿月復怨言。」老婆婆輕輕一笑。
「如果不是他,我如今還好端端地在蘭王府里,也不會在這兒了。」
其實人各有命,她也並不是怪他什麼,只是不喜歡他在蘭王府時溫和客氣又有禮,回到自己家時卻像變了一個人,讓她覺得受到了欺騙。
老婆婆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不管你眼中看到的小少爺是什麼模樣,你都是他第一個肯真心善待的女子。」
第一個肯真心善待……的女子?風竺怔然,愣愣地無法回神。她根本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真心善待」呀!
「茶沏好了,你給小少爺送過去吧。」
老婆婆把沏好的一壺滾滾熱茶放在茶盤中,交給她。
望著老婆婆鼓勵的眼神,風竺勉強扯出一個微笑。
沖著「真心善待」這四個字,她決定用心去了解這個新主子,或許她誤會了他,他並不是她所看見的那麼糟。
第4章(1)
「我現在很渴,你沏了那麼燙的茶水來,要我怎麼喝?」
爆元初俊眸冷睇著她。
「那一壺茶水明明涼了,你偏又嫌涼。」風竺暗暗一嘆。
「你沒听女乃娘說那是幾個時辰以前沏的嗎?擱了那麼久的茶你要我喝?如果在蘭王府,你敢把這樣的涼茶倒給你的大爺喝?」宮元初挑起左眉輕瞟她。
風竺感到挫敗而無奈。
「先喝一點解解渴也不要緊吧?」
她都已經決定要跟他開始新生活了,他怎麼還老是要提到蘭王府和大爺?
「我不喝走了味道的茶。」他冷冷地說。
「那我找一點冷開水兌上好了。」她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解決麻煩。
「冷開水兌進熱茶里會變成什麼味道?你這是在打發我嗎?」他不準備讓她那麼輕松過關。
「那只好等茶涼一點再喝了。」她無奈聳肩。
「如果我不想等呢?」他可不想那麼容易就被她打發。「你難道不會吹涼嗎?我就不相信你沒有其他方法!」
風竺微微一愕,瞠目注視著他。這叫「真心善待」她?
克制著自己的脾氣,她拿起一旁的扇子輕輕扇涼了熱茶再端給他。
「繼續。」
喝完了一杯,他把空杯重重放到她面前。
風竺深深吸氣,繼續倒一杯熱茶慢慢扇涼後再給他喝,如此反覆地扇涼五杯熱茶,他才滿足地讓她停手。
老婆婆此時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一逕打開箱櫃收拾東西,眼楮也沒瞧他們,自顧自地說著。
「小少爺,前些日子我跟你提起過,我兒媳婦再沒幾日就要生了,我要告假一個月,方才我兒子托人傳話來,怕是要生了。」
「女乃娘現在就要走嗎?」宮元初微訝。
「我現在趕過去應該還來得及等孫兒出生呢,幸好現成有個丫頭服侍你,我走得也放心些。」
說話間,老婆婆已收拾好隨身衣物。
爆元初站起身,打開櫥櫃,取出一包銀兩來。
「女乃娘,這是我給您孫兒的見面禮,您收下吧。」
「多謝小少爺。」
老婆婆也不推讓,笑著接下來。
「找賴瑞送您過去吧。」宮元初陪著她走出「喜瀾堂」。
「用不著了,我兒子住得也不遠,你到蘭王府作客不是傷了腿嗎?快回去,不必送我了。」
老婆婆輕輕推了推他,要他止步。
風竺沒料到老婆婆竟突然告假一個月,她一走,「喜瀾堂」內就只有她和宮元初兩個人了,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站在門前看著老婆婆發怔。
「姑娘,小少爺交給你服侍了,姑娘是個聰明伶俐之人,我很放心。」
老婆婆笑著對風竺說,然後擺了擺手,慢慢走遠。
風竺抬眸悄望了宮元初一眼,他的神情冷傲至極。
「今天的晚膳就由你負責了。」
爆元初淺笑提醒,轉身走向他的床榻。
「少爺都喜歡吃些什麼?」她跟了過去。
「在蘭王府相處過一些時日了,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他一邊月兌下外袍往身後一甩,不偏不倚就甩在風竺的臉上。
風竺把蓋在臉上的衣袍扯下來,她知道宮元初對她余怒未消,懷疑他根本是故意整她來著。
「那時候少爺的膳食並不是我負責的,何況準備什麼給你吃,你也從來沒有挑剔過。」
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慢慢地把他的衣袍摺疊好。
爆元初往床上一躺,懶洋洋地吩咐道︰「月兌鞋。」
風竺把手中的衣袍往旁邊一擱,蹲過去替他月兌鞋。
「既然我都沒有挑剔過,那你就隨意準備吧,也不必問我了。」
他閉上眸,舒懶地枕臂至腦後。
雖然在蘭王府里有專門為各房主子做飯的廚子,不過懂得料理膳食也是各房婢女得學會的功課,對風竺來說並不算難事。
為了怕宮元初有意刁難她,她從廚房的食材里挑出所需的,做了幾道秦姑姑教過她的拿手好菜,有蘆筍炒肉片、火腿炖肘子、清蒸黃魚、文思豆腐湯,心想只有宮元初和她兩個人,也吃不了太多,便只做了這些。
沒想到興致勃勃地端上桌,宮元初竟把每一道菜挑剔得體無完膚,要她重新再做幾道菜上來。
「明明就不難吃,何必浪費。」侍立在旁的風竺不服氣地狠睇他一眼。
「各人口感不同,你每道菜都做得那麼甜,教人怎麼吃得下去?」
他丟開筷子,漠然環胸瞪著她。
「我根本沒有放多少糖。」她的耐性已經到達極限。
「是嗎?那就是你的手藝太差了,我看要你重做也沒用,做出來的菜一樣讓人難以下咽。」他的笑眼格外倨傲。
風竺氣得握緊拳頭,指甲全刺入掌心里。
在蘭王府時,她的身分雖不是主子,卻也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而且當了大爺屋里的大丫鬟以後,底下有七、八個小丫鬟听她使喚,幾乎任何小事都不必沾手了,王府里的各房主子們見了她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在王府里的地位幾乎與半個小主無異,行走坐臥難免有了點嬌氣,見宮元初這樣挑剔她費心做的菜,就是有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氣惱了。
「要吃不吃隨便你!」她旋身走出去。
「站住!」他低喝。「這是你對主子說話的態度嗎?」
「主子也要像個主子的樣子,就算是蘭王府的主子們也不會這樣跋扈,難道你的身分地位高得過他們嗎?」
風竺憤然轉過身,不甘示弱地回以怒目,沒注意到在氣頭上無心的一句話刺傷了宮元初。
爆元初以極其冷漠的眼神壓下充斥在胸腔內的奔騰火氣,輕慢地勾起唇角。
「主子要像個主子的樣子是嗎?好,奴婢做出這麼難吃的菜,當主子的就應該全部掀掉,讓奴婢重新再做!」
他大手一揮,把桌上的飯菜全部掃落在地,然後站起身走出「喜瀾堂」,留下滿臉錯愕的風竺呆站在原地。
莫名其妙!太過分了!太可惡了!
她氣得狠狠跺腳。
記憶中,她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也沒有氣憤到胸口都發痛的地步。
憑她的聰慧伶俐都不能令他滿意,難怪先前服侍他的婢女會被他嫌棄蠢笨,趕得一個也不留。
她怎會如此不幸,遇上了這樣一個惡主子啊!
生氣歸生氣,但身為奴婢,該做的事還是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