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奴才並沒有維護她……」
此時,一名小太監戰戰兢兢地站在殿門口稟道︰「皇上,安第公主和二殿下求見!」
永始帝胸口起伏不定,氣得臉色鐵青,還未決定要不要見安第和安題時,就已經看見姊弟兩人跨進殿門了。
安題早已知道永始帝宣召金呈霓見駕,所以見她在殿中並無意外之色,只是平時見她是素顏簡髻,而此時的她刻意裝扮過,一身櫻色留仙裙,清靈之中不失華貴莊重,一時間讓他看怔住。
「皇上,這是怎麼回事?」
安第注意到金呈霓的眉眼間像凝霜聚雪般冷然,而她所繪的建築圖樣灑了一地,心中暗暗驚詫。
「梁度,把她帶回宜香宮去!」
永始帝瞪著梁公公,低聲喝道。
「是!」梁公公急忙起身將金呈霓帶出殿。
臨走時,金呈霓悄然斜睨安題一眼,唇角隱含一絲微笑,神情有著塵埃落定的輕松。
「你們姊弟兩人怎麼一起來了?」
永始帝平息怒氣,轉身坐下。
「方才那女子是誰?怎麼會把皇上氣成這樣?」
安第無法回答他們姊弟兩人正是為了金呈霓而來,便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她是冷宮罪嬪。」他喝口茶潤一潤喉。「朕本有意將她放出冷宮,沒想到她不斷無禮沖撞朕,想來是在冷宮待久了,神智已經不清了。」
「神智不清?」安題不悅地蹙眉。「她看起來不像啊!」
永始帝冷哼一聲。
「一個會說出叫朕快送她回宜香宮去,宜香宮比朕這兒舒服這種話的女人,還不叫神智不清嗎?」
安題愕然,轉眸與安第對視一眼。金呈霓會對永始帝說出這種話,分明是將離開冷宮的希望親手斬斷,不留後路了。
安第不解金呈霓為何會這麼做,疑惑地用眼神詢問安題。
安題默默搖頭。他只知道金呈霓厭惡永始帝,不願承歡,卻不知道其實真正的原因出在他身上。
雖然大好機會被金呈霓自己搞砸了,但安第仍想救金呈霓,見撒落一地的圖樣,便心生一計。
「皇上,這些是什麼?」她彎腰拾起圖樣,故意裝作初次觀看,驚嘆連連。「這些亭台樓閣的結構都畫得好精細啊,是宮匠畫的嗎?」
「不是,是剛才你們見到的罪嬪畫的。」永始帝沒好氣地說道。
「什麼?她竟能畫出這般精細的結構圖?」安第故作吃驚。「想不到皇上的嬪妃里臥虎藏龍呢!」
「瞧這上頭的用料計算相當仔細,可不像是神智不清的人能畫得出來的東西。」安題偷覷永始帝的表情,見他的神色果然平和了許多。
「朕確實也覺得驚奇,或許在冷宮待久了,脾性變得古怪了些吧。」
永始帝淡淡一笑,氣已消了大半。
「皇上竟讓才情如此出眾的女子埋沒在冷宮里,也難怪她會怨皇上了。」安第笑吟吟地說道。
「對于這個女子,朕實在沒有了解過呢。」
永始帝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靜靜地思索了一晌。
安題看得出來永始帝已有些浮動了,也許正盤算著讓金呈霓離開冷宮吧,或許正準備召幸她也說不定……當這個念頭從他的腦海中閃過時,他的心口驟然有些發緊,忽然希望永始帝永遠都不要注意到她。
「皇上,我倒有個不情之請。」安第的語氣十分客氣。
「表妹有什麼要求就說,客氣什麼呢!」永始帝親熱地一笑。
安第當真不客氣地說了起來。「我的府邸正要撥出一塊地興蓋庭園,我瞧表哥這位嬪妃繪制的圖樣與我心意極合,想請她幫我設計一下庭園,不知道表哥肯不肯把人借我用一用?」
安第的要求極為突兀,安題暗暗看了永始帝一眼。
「借你用一用?怎麼借?」永始帝滿面疑惑地問。
「所以說是不情之請了,因為要把她借出宮,暫時住在我的府里,等她設計完我的庭園,我就把她還給表哥。」安第恬然笑說。
永始帝怔了怔。
「為何非要她不可?宮里還有許多宮匠——」
「卻沒有宮匠是女子呀!」安第不給他任何猶豫的機會。「沐嵐近日就要帶兵離家了,我找來的宮匠若是男子,豈不是諸多不便?」
「朕明白了。」永始帝了然微笑,並沒有思考多久,極為和氣地對她說道︰「朕同意你的請求,明日便命梁公公將她送往府上去。」
安題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多謝表哥。」
安第神色舒展,輕盈地一笑。
第5章(1)
當金呈霓坐上鑾轎緩緩離開宜香宮時,她恍然像在作夢一般。
臨行之時,她雖然安慰康太妃自己只是暫時離開,過些時日便會回來,但是康太妃卻只是不斷地搖頭,不斷地重復著一句話——
「你不會再回來了,離開宜香宮的人便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再回來了!」
「太妃,不是皇上復我妃位,我只是去安第公主的府上住幾日。」
然而不論她如何解釋,康太妃依然不斷重復著那一句。
「你不會再回來了、你不會回來了……」
上了鑾轎,回眸見康太妃趴在柵門上望著她揮手,她的心微微地抽痛著,隱約有種不安的預感。
「梁公公,我不在這幾日,求你多多照看太妃。」她低聲懇求著步行在鑾轎旁的梁公公。
梁公公長嘆一聲,算是應允了,但是仍邊搖頭邊責備地說︰「我不知道你究竟心里是怎麼想的,好不容易皇上肯見你了,你竟然在皇上面前瘋言瘋語,這不是辜負人家安第公主對你的一片好心嗎?你怎麼就不像其它嬪妃那樣聰明呢?不對,你是聰明人做胡涂事。」
金呈霓默默地沒有反駁。
其實她做的事究竟聰明或是胡涂,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明白,她的心情旁人是無法體會知曉的。
女人和男人不同,當女人的心有了所屬,便會拚死為心愛的人保護自己的清白,不容許任何男子玷污。
此刻的她便是這樣的心情,她滿心滿眼只有楚安題,要再讓她委身任何一個男人已不可能了。
即便她此生都無法成為楚安題的女人,但她也要小心守護這一份感情不受傷害。
「其實你只要謹言慎行,要得皇上寵幸並非難事,你怎麼就這麼胡涂,葬送自己的生路呢?」梁公公仍在為她惋惜。
「皇上要多少女人都有,並不差我這一個。」她淡然地說道。
「你若真心對待皇上,皇上也並非是個無情之人。老奴侍候皇上多年,沒有人比老奴更清楚皇上了。」梁公公輕輕嘆口氣。
金呈霓心底暗暗冷笑,語氣冰涼。「皇上的無情,有誰比我的體會和感受更為深刻的?」
「當年潘大人存心陷害你一家,謊稱你的容貌酷似明顯皇後,才會讓皇上一時失去理性。任何事情只要牽扯上明顯皇後,皇上就會辨不清是非黑白了。」梁公公的嘆息中充滿無奈。
听見「潘大人存心陷害」一句,金呈霓的心像被一只巨大的鐵掌緊緊地攫住,幾乎無法呼息。
「潘大人為何與我家結仇?公公知道他為何要陷害我?」她咬著牙問。
梁公公驀地一言不發了。
往常只要她問及此事,梁公公總是敷衍過去,一點口風都不露,這回說漏了嘴,讓她確定了她之所以入宮確實是潘年甫所害。
「公公,求你告訴我,我爹娘如今怎麼樣了?他們可安好?」
金呈霓憂心如焚,急切地追問。
「我不知道,你別問了。」梁公公長嘆一聲。「你只要知道潘大人被皇上降官職,貶到惠州就行了,其它的就別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