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談到管朗,她的精神略微一振。「我和柔雁連手心都沒有被爹娘打過,家里的僕婢們就算犯了錯也不會這樣挨打。」
珍棋笑笑。
「我也沒有被爹這樣打過,不過管朗從小就不肯听爹的話,所以老挨打。」
「爹下手也太狠了,竟把他打成那樣,看他傷勢那麼重,一定疼死了。」始影驀然問住了口,驚覺自己流露了太多感情。
雖然叔嫂間互相關心很正常,但始影對管朗的關懷就是教珍棋難以忍受,他壓抑著護火,不動聲色。
「這是爹打管朗打得最狠的一次,不過管朗這回也是做得太過分了些,把新婚妻子丟下管也不管,難怪爹會氣成這樣,要是我可舍不得。」他伸手去拉始影,始影抬起手撥了撥頭發,巧妙地避開了他。
珍棋落了空,手用力緊握成拳。
「始影,我有件事跟你說。」他正色地說,盯住她的眼楮。
「什麼事?」
「過幾天,我要到京城一趟。」
「京城?」她微訝,認真地看著他。
「是。」他仔細觀察著她的眼楮。「爹以前的舊部屬丁顥,現任刑部主事,為了報答爹從前對他的提拔,主動向爹提起讓我進刑部,爹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讓我去刑部磨練磨練也好,所以我過幾天就要動身了。」
始影微怔,不知怎麼的,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等我到京城安頓好,便把你接到京城去,好嗎?」珍棋俯身摟住她。
「把我接到京城?」她不安地在他懷中掙動。
「對,我要帶你離開這里。」他狠狠地用勁緊抱住她。正確地說,是要讓她離開管朗愈遠愈好。
始影的腦子里一片混亂。
「可是……我……」
「沒有可是,你是我的妻子,我走到哪兒,你就要跟到哪兒。」他低頭想吻她的唇。
「不、不……」始影慌張地從他懷中掙開。
「始影?」他皺起眉頭,臉色沉了不來。
「我癸水剛來,身子不干淨。」她心慌地找了個借口。
珍棋深深地看著她。
「上一回你鬧胃疼,這一回又是這樣。」他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他不願去深思,也不想去拆穿。
「對不起。」始影勉強地僵笑了一下。
珍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等我把你接到京城以後,你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
始影愣住。
她深深吸一口氣,眼底緩緩浮起一層哀傷。她微微側過臉去,不想讓他看見她眼角溢出的淚水。
珍棋早已經洞悉她的內心,她總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模樣,雖然他們天天共枕眠,但是她總一個人遠遠地睡著,從不靠近他。
性格文儒的他,也有想要征服的女人,他不容許自己的妻子心中總想著另一個男人,她要完完全全屬于他一個人!
他堅信,夫妻在一起久了,她總有一天會愛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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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棋動身前往京城之後,始影雖不必煩惱與他面對面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的窘境,也不必擔心夜里他的求歡,但是卻有塊大石頭沉沉地壓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自己何時將會被接往京城,何時將要離開這里。
她開始拾起畫筆作畫,只有在專注作畫時,她才不會去想起宅院另一側那個讓她魂牽夢系的人。
雖然管朗在府里養傷,但她時常會听見柔雁哭哭啼啼的吵鬧聲,怕柔雁胡思亂想,她從來不敢去過問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只偶爾會讓喜纓去探問一下管朗的傷勢,她自己則從不主動去探視。
珍棋離開以後,她更加沉默寡言,生活很像回到了未嫁前那樣舒心自在,幸好她的性子好靜,也耐得住寂寞。
有時候,她會自己一個人坐在花園里靜靜發呆,而大部分的時間,她都躲在房間里寫字畫畫,遺世而獨立。
日復一日,日子過得艱辛難熬,但她知道她必須讓自己習慣這樣的日子,因為這樣的日子,她還有很長的一生要過。
只有學著不去想念,試著去遺忘,她才能扮演好此生唯一的角色——黃珍棋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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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大宅內外都熄了燈,大地一片漆黑。
避朗悄無聲息地走在幽暗的長廊。
烏雲緩緩散去,明月露出了皎潔的柔光。
他來到了珍棋的院落,悄悄推開紗窗,翻身進屋,一進屋,他就聞到了濃濃的墨香。
昏暗的房間有束淡白的月光照進來,他看見始影在床上靜靜熟睡著,柔軟烏黑的長發披散在枕上,身上穿著月白色的緞袍,瑩滑的肌膚在凌亂的睡袍間若隱若現,一雙修長光果的腿從睡袍底下露出來,無比誘人。
他來到床邊坐下,肆無忌憚地看著她的睡容。什麼樣的美女他沒見過,但沒有人像她這樣美得如凝脂玉般溫潤無瑕,卻又處處散著誘惑。她只是這樣靜靜地睡著,就已讓他亂了心志。
她在作著什麼樣的夢呢?
夢里,是管朗邪氣挑誘的、如火一般的眼神。
我不認你做我的嫂嫂,你也可以不認我是你的小叔,我們做了什麼,不會有人知道的。
那火惡狠狠地將她吞噬,她感覺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都在銷融……
始影驟然找回了意識,從漫天焰火中醒過來。
一個朦朧卻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她床前,月光淡淡,迷離得分不清是夢是幻。
「是你嗎……」她低喃,緩緩伸出手去。
「是我。」他真真實實地握住她的手。
始影真切地感覺到手掌的溫度,她驀然回神,驚慌地從床上坐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你怎麼會在我房里?」她嚇呆了。
「噓——」管朗伸出大手輕輕捂住她的嘴。「輕聲些,除非你想讓我們兩個被捉奸在床。」
「你、你別胡說!」他曖昧的神色讓她的雙頰飛起了一抹紅。
「我受傷這麼多天,你為什麼都不來看我?」他的手舍不得離開她的嘴唇,手指柔柔地在她頰畔撫模著。
「我雖然人沒去,但是都有派喜纓去探問你的傷,春蕊沒跟你說嗎?」她輕輕推開他的手,羞怯地整理身上泄漏春光的凌亂睡袍。
「我要看到你的人才會好得快些。」他低啞地輕喃。
始影被他撩人的嗓音迷得心神蕩漾,這樣的氛圍太容易使人意亂情迷了,一下小心就會鑄下大錯。
「別再說這種話了,我們之間不能這樣的……」她用僅存的理智提醒他,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因為見到了他而波瀾起伏。
避朗垂眸輕嘆,站起身離開床楊,來到放滿了畫卷的書案前,就著薄淡的月光欣賞她的畫作。
「為什麼畫的都是花?臘梅、牡丹、水仙、秋葵花、石榴花、杏花。」他低沉地輕笑。「想不到我還能認出這麼多花的品種。」
「什麼‘春滿樓」、‘花滿樓’的去多了,自然有這門功夫。」始影半開玩笑地說,一面下床找了件外袍披上。
避朗低頭淺笑,沒有否認,沒有辯解。
「以後別這樣了。」始影輕聲說。
「別怎樣?別去‘花滿樓’嗎?」他邪邪微笑。
「不是。」她很慶幸屋里幽暗,他看不見她暈紅的臉。「以後別在半夜進我房里,被人發現了不好,對你我都不好。」
「放心,不會有‘以後’了。」他淡淡低語。
始影看著他,有些迷惑。
「我是來告訴你,我要走了。」
始影怔住。
「你要去哪里?」她的心重重一沉。
「還不知道。」他刻意平靜地說。
「去多久?」她有些不知所措。「爹娘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