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月……」看著她無聲啜泣,肩膀無力地抖顫,他的心一陣陣抽痛著。「你想哭就哭,不要這樣忍著。」
「我今天是新娘子,今夜是我的洞房花燭夜,我不能哭,那是不吉利的。」她忍得聲音都發顫了。
弼爾雅無奈地輕嘆。對未來太了若指掌了,所以他根本不信吉不吉利這一套,也許善月對命運的無知才是幸福的吧?至少這次的分離,他比她更早以前就開始嘗盡了分離的滋味。
這一夜,兩人無法入睡,弼爾雅自她背後環抱著她,相蜷側臥著。
「王媽和李媽是我特地挑來照顧你的,她們守寡多年,為人十分和善,我知道她們會盡心盡力照顧你。」
善月安靜枕在他的臂彎里,眼淚無意識地流著。
「雪薇是王媽的女兒,是個沒有心機的傻大姊,她可以與你作伴,陪你說話,你的生活不至于太冷清。」
思念的感覺竟然如此痛苦,他明明還抱著她,她卻已經開始思念他了。
「鎮上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不會有人敢欺負你。閑著無聊時,你可以去鎮上的市集找你認識的姑娘走走逛逛,不要一個人悶在家里,好嗎?」
她無力地點點頭,靜靜地流淚,淚水濡濕了她枕在臉頰下的衣衫。
「我把錢都留下來了,收在王媽那里,你要用錢時就找她拿。」
善月覺得心口好痛好痛,像有一雙無情的手在用力擰絞著,痛得她幾乎沒法子喘息。
弼爾雅用他極其輕柔悅耳的嗓音,低低在她耳邊叮嚀著一些瑣碎小事,她脆弱得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害怕一開始,她就會整個粉碎……
天亮了,他依然抱著她,無言相擁著。
「餓嗎?要不要起來吃東西?」陽光愈來愈熾,他貼在她耳畔啞聲輕問。
她搖頭,用力抱緊他的手臂,生怕他就要放開她。
「我離開後,你要懂得照顧自己。」他溫柔地梳理她的發絲。
她不應不答,死死咬著唇瓣,眼楮已經干得流不出一滴淚。
「他們來了。」他緩緩松開手。
善月驚跳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抱住他。
「善月……」他痛苦地閉上眼眸,看她強忍情緒的不舍神情,他的心便狠狠揪成一團。
大門外傳來急切的敲門聲,善月受驚了似地仰起臉,眷戀地凝視他的容顏。
「我必須走了,相信我,我會盡快回來接你。」他避開目光,壓抑著胸口奔騰的情潮,再多看她一眼,他的痛苦就加倍。
「聖旨下!」
這一聲宛如石破天驚,震開了戀戀不舍的兩個人。
弼爾雅火速跳下床,一路整理衣衫,一路大步走出房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她的視線。
善月頹然跌坐,仿佛已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腦中只余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傳來了馬啼聲嘶,往東方漸行漸遠而去。
「弼爾雅--」
她抱著留有他余溫的薄被,徹底崩潰地哭出聲來。
尾聲
「弼爾雅,你怎會是四大奇人?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紫禁城干清宮內,皇帝一見到入宮見駕的弼爾雅,當場驚訝得步下龍椅,來到他身前。
「皇上,臣沒有死,只是被藏起來而已。」弼爾雅恭謹地答道。
「是你阿瑪把你藏起來的?」皇帝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他。
「是。」
「因為你身懷異能的緣故嗎?」
「是。」
「你不是還有兄弟?朕記得曾經去你大哥的葬禮拈過香。」皇帝還記得七、八年前的往事,當時他仍是皇子身分。
「是,微臣的大哥意外墜馬喪命,小弟則是落入荷花池中淹死的。」這些往事是弼爾雅最不願再提起的。
「他們的死與你有關嗎?」皇帝警戒地盯著他。
「所有的人都會對此心存疑慮,所以臣父才會將我藏起來,並且對外宣稱我也已經暴斃身亡了。」他面無表情地垂望地面,美化了父親對他所做的一切。
「那麼你可知道朕為何抄了你的家?削了順承郡王爺的爵位?」
「因為一顆出現在臣父書房中的先帝印璽。」他平靜地答。
「你能解釋先皇的印璽為何會出現在你阿瑪的書房里嗎?」
「能。」他微微抬起頭,直視著皇帝。「前年,皇上登基不久,曾命內府大臣清點編輯先皇收藏的畫作,內府大臣石衍範暗中將重華宮內百余幅沒有先皇御題和鈐寶璽的畫作偷偷渡出宮,交給內閣侍讀學士葛天成,葛天成再到南半截胡同找了一個精于篆刻的老師傅,盜刻了一枚干隆皇的御覽寶璽,悄悄盜印在偷出來的畫作上,準備時機成熟之後,再高價轉賣給黑貨商人,不料那盜刻先皇御璽的老師傅日日擔驚受怕,無意間將此事說了出去,葛天成知道東窗事發,不找人頂罪下成,便趁著與我阿瑪飲酒賞畫時,暗中將先皇御璽放進了我阿瑪的書房中,再由內府大臣石衍範奏報給皇上,因此,這整件事情我阿瑪便成了無辜的替死鬼。」
皇帝听到此,早已驚怔不已,臉色發白了。他在干清宮內來回踱步,將整件事情思了又思,想了又想。
弼爾雅把人、事、物都交代得極為完整,他只需派人去查,便能知道真相,想起葛天成匆匆奏請外放雲南這件事,明明就是做賊心虛的鐵證,他就愈相信弼爾雅所言不假了。
「倘若這是事實真相,你不恨朕冤殺了你阿瑪嗎?」皇帝的喉嚨梗塞著。
「阿瑪的死,臣早在五年前就預見了,只是沒有人肯相信罷了。是臣無力阻止命運之輪的滾動,沒什麼人可憎恨的。」弼爾雅雲淡風輕地說。
「朕即刻將葛天成押回京來受審。」
「這倒可不必了。」
「卻是為何?」皇帚訝然。
「因為他昨日已經死在上任的途中了。」
皇帝徹底呆住,震懾于弼爾雅的力量。
「你的能力實在令人生畏呀!」
弼爾雅臉色微寒。
「皇上若畏懼臣的能力,又何必將臣宣召進宮?」
皇帝微微一怔。
「你生氣啦?呵呵……」皇帝不介懷地笑說︰「朕宣你入宮,是因為你的能力對朕有幫助,你的異能若用于救國救民,朕有何懼?高興都來不及了。」
「臣只怕皇上過于高估臣的能力了。」即使他能看透大清皇朝的命運,也不能夠把眼中所見的合盤托出,那將會造成人世間可怕的動蕩不安。
「弼爾雅,你是膚幼年時曾一同游玩過的同伴,實不瞞你,朕接掌皇位才短短兩年,各省竟然不斷傳出天災人禍,國庫一日比一日空虛,朕心中著實膽怯,不知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禍事發生。你既然能預見未來,可否告訴朕,大清會不會葬送在朕的手里?」皇帝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不會。」但是大清皇朝氣數將盡,最多也只剩下一百多年的壽命而已。
「有你這句話,朕就安心多了,總不能讓祖宗留下來的大好江山斷送在朕的手里。」皇帝放心地嘆口氣。
「大清未來五十年會風調雨順,皇上不必太憂心。」
「那五十年後呢?」
「臣那時候恐怕已不在人世了。」他淡淡一笑。
皇帝一听,也跟著笑了。
「弼爾雅,朕立刻下詔,將郡王府歸還于你,流放的家人奴僕全數迎接回來,順承郡王爺的爵位由你承襲,並世世代代襲爵受封。」
「謝皇上。」
弼爾雅回京之後的生活,陷入了空前的忙碌中。
他開始整頓郡王府,首先,將阿瑪兩位側福晉安置在離王府十幾里外的僻靜宅院中,安排十個男僕、十個婢女照顧她們的生活起居。另外又親自為阿瑪的八個小妾說親事,將她們一個一個都嫁往南方的富貴人家。府里的百名奴僕,他也分別給了一百兩銀子,把他們一一遣送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