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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喜娘 第16頁

作者︰齊晏

來到西郊一處小市集,她看見弼爾雅徑自走向賣馬的小販,在馬圍子內幾十匹各色雜馬中挑選了兩匹買下,然後牽著馬朝她走來。

「上馬。」他把白馬的韁繩遞給她,自己翻身跨上另一匹黑馬。

「弼爾雅,我、我不會騎馬!」她絞著衣袖,尷尬地笑。

弼爾雅斜眼朝她一瞪,她迅速低下頭,不敢看他冰冷不耐的臉色,不安地咬著唇等他發話。

等了半天沒有動靜,她有一眼沒一眼地偷望著他,見他端坐在馬背上沉思,凝神眺望遠方,像在苦苦思索著一件令他猶豫不決的事一樣。

他在想什麼?他在猶豫什麼?那種嚴肅的眼神令她感到一陣無來由的心慌,當他調轉視線,雙瞳深深瞅著她時,她忽然感到渾身發冷,在他疏離冷漠的凝視下一寸寸僵化。

「善月,我們就此分別吧。」

清淡而冰冷的聲音,讓善月的心在一瞬間凍結。

她的直覺果然沒錯!他要丟下她,一個人走了!

「我不要!弼爾雅……」她怯懦地試圖阻止。

弼爾雅扯動韁繩,一踢馬月復,黑馬立即揚蹄狂奔,他不再听進善月所說的任何一字一句,專注地策馬馳騁,遠遠地拋離了她。

「弼爾雅--」她扯破喉嚨似的狂喊,翻涌的熱淚霎時奪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快追呀!她不顧一切朝馬蹄卷起的一溜黃塵狂追而去。

「弼爾雅,不要丟下我!弼爾雅--」她聲嘶力竭地狂喊,邊哭邊跑邊喊他的名字,奔涌的淚水怎麼擦也擦不淨。

她知道總有一天他們會分離,只是沒想過分離會來得那麼快、那麼突然,她全無心理準備來承受這一刻撕心裂肺的痛楚,只知道若不拚命追上去,她將永遠再也見不到弼爾雅了。

「弼爾雅--」

她一直地狂奔,把一身的力氣都耗盡,當那一抹黃塵漸漸消散在天的盡頭,再也覓不到蹤跡時,她頹然跪倒,虛弱無助地喘息,任淚水滔滔傾流。

追不上了。他走了。遠遠地走了。

接下來呢?她該怎麼辦?該往哪兒去?筆著眼前一大片陌生的黃土地,她茫茫然毫無頭緒。

極目望著前方,望盡天涯路,遼闊的天地間靜無人聲,她只是天地間一個極渺小的存在。

一種可怕的孤獨感朝她慢慢覆蓋了下來,她不要獨自面對目前的處境,她不要這種孤孤單單、無依無靠的感覺。雖然她說大話要照顧弼爾雅,直到他有能力照顧自己為止,但其實她才是最需要肩膀依靠的人。

「弼爾雅、弼爾雅……」她哽咽地喃喃輕喚,想把他從遠處那個不知名的地方喚回來。「弼爾雅,你回來,弼爾雅……」

不知是不是過于期待之後的幻覺,她似乎听見馬蹄聲從遠方隱約傳來,她怔怔地抬眸凝望,淚眼模糊地看著一個黑點朝她奔來。

她心跳得幾乎離體,急切地站起身擦干淚水,好讓視線清晰一點兒,內心渴望那個黑點就是弼爾雅,渴望得心痛。

當她逐漸看清馬背上的人影時,不自覺地用力深吸幾口氣,淚水再度自眼角泛溢出來。

是弼爾雅!真的是他!

策馬疾馳回來的弼爾雅,奔向她的速度絲毫未減,在接近她身側的那一瞬,彎將她攔腰抱起,卷上馬背。

當她真真實實跌入他的胸膛,清楚感覺到包圍住她的體溫,嗅聞到他低沉熟悉的吐息後,她終于確信這不是她以為的幻影,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對他的依戀有多深,她有多麼害怕他的離去。

「弼爾雅……」她緊緊抱住他,緊繃的情緒驟然瓦解潰決,所有的矜持也都粉碎了。

她不在乎他會怎麼看她,下在乎他們之間是否有道不能跨越的倫常關系,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只管埋首在他懷里痛聲哭泣。

善月的崩潰大哭令弼爾雅震愕住,他沒想到他的離去會引發她如此強烈的反應,他只是覺得與善月的關系已經曖昧到超出了他能控制的範圍,如果再不分開,兩人之間的情感藩籬就要支離崩解了。

他無法想象阿瑪也曾經像他那樣吻過善月,在他們之間甚至還有更理所當然的肌膚之親,一想到這,他就難以克制體內狂燒的無名火。

她是他父親的妾,輩分上是他的九姨娘,這是不能避免的事實,即使郡王府被抄家了,阿瑪已不在人世了,她都會經是阿瑪的女人,他不能對父親的女人動情,甚至做出違背倫常的錯事來。

雖然硬下心選擇離開了,但是善月嘶啞的呼喚卻始終盤旋在他耳際,從來沒有一個人用那種依賴不舍的聲音一遍一遍地呼喊著他。

他曾經以為自己再也得不到任何人的關愛,以為這世上不會再有人記得弼爾雅是誰,他認定自己這輩子注定要成為破敗殘屋中一只被幽禁的可憐鬼,不可能再知道被人關愛是什麼感覺,也會永遠忘記被人需要是何等的快樂。

當他意識到那一聲聲令他溫暖感動的呼喚中所深藏的熾烈情感,已經遠遠超越一切他必須應該回避的禁忌時,他立刻勃轉馬頭,往回飛奔。

他舍棄不掉那一雙曾經溫柔牽引他的小手,也因為心底隱藏壓抑多年的情感急需要宣泄,他必須為自己的心找到一個寄托。

「別哭了。」他將她緊緊圈住,輕撫懷中的小腦袋。听她哭得泣不成聲,心中竟有著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也因為這樣彼此擁抱,才讓他發現她的身軀有多縴瘦嬌小,有多麼需要被人保護。

「為什麼突然要走?」她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淚眼汪汪地瞋問。

「因為你是我的九姨娘,所以不得不走。」這是實情。

善月渾身一僵,忘情環抱住他的雙臂不由得松開來,坐正了身子。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又回來?」她突然開始害怕听見他回來的理由,可能真正的原因並非她一廂情願的旖旎幻想,其實只是為了想分走另一半銀子而已。

「因為……我想再吻你一次。」他低柔地輕喃。

善月怔了一怔,一顆心突突狂跳起來,雙頰驀地飛起一抹暈紅。

這種柔情蜜語真不像是冷傲的弼爾雅會說的話,她忍不住抿著嘴羞怯地格格笑,原有的疑惑和不安都在此刻融化了。

「你笑什麼?」他用力抱緊她,力氣大得像要把她揉入胸懷里。

「沒什麼。」她窩在他懷里格格輕笑不止,這種感覺暖暖的、甜甜的,好象整個人都要在他的懷抱中化成一汪水。

「我說的話就那麼好笑?」他低著頭,鼻尖輕輕掃過她柔女敕的臉頰。

「嗯。」她敏感地縮了縮肩,傻笑著。「你應該冷冷地說︰『把銀子分一半過來!』那才是你的風格嘛!」

「那是對『九姨娘』說話的語氣。」他的眸光凝注在她小巧可愛的耳垂上。

「我……是你的九姨娘呀!」她仰起臉,甜美的笑容悄悄隱去。

「那是你自己一廂情願,我從來沒有承認過。」他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慢慢滑向她的耳垂輕輕柔捏著。

「也好,反正我也從來不想當你的九姨娘。」如果彼此可以都不承認,也從此不再提起,那麼「九姨娘」這個身分是否就能煙消雲散?

「你從來不想當?」他懶洋洋地把玩她細女敕的耳垂。「那一開始為何還拚命扮演九姨娘的角色死纏在我身邊?」

「如果不是那樣,我現在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可以當你……」她的耳垂在他的指間沁血般的紅透了。

「當我什麼?」他俯首在她耳畔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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