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沈大人的信差?」殷雪艷半信半疑地瞅著百猊。
「沒有證據。」百猊聳肩攤了攤手。「姑娘若是不信,只管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靜等人上門來查,告辭了。」話一說完,便起身往外走,瑞思麗和穆格勃見狀,連忙緊跟上去。
「等一等!沈大人可曾交代要我如何做『準備』?」殷雪艷盯著百猊臉上恰然自得的笑容,有意無意地刺探。
「以姑娘和沈大人的交情,應該很清楚沈大人的心思才對,用不著說得太明白吧?」百猊臉色一沉,不悅地斜瞟殷雪艷一眼,徑自轉身離去。
殷雪艷又驚又疑,沉思了半晌仍不知道該下該信,索性召來手底下的人,派出去暗中查探。
百猊一走出「梨花院」,便命穆格勒回巡撫衙門通報百鳳,要百鳳立刻派人盯住「梨花院」。若無意外,當晚「梨花院」便會有動靜,可以及時拿人,另一方面派人前往總督府守株待晃,而自己則帶著瑞思麗往西湖畔悠哉地逛過去。
路上經過一間賣布料衣裙的「錦繡莊」,百猊便拉了瑞思麗進去。
「帶著一個小男僮游山玩水太沒意思,我買件漂亮的衣裳給妳換上。」他讓店主將鋪子里最上等的衣衫取出來讓瑞思麗挑選。
當五顏六色的各式長裙緞襖排在瑞思麗眼前時,她簡直被這些柔軟閃亮的衣服弄得眼花撩亂了。
她興高采烈地挑選著,最後選上一件淡紫色的輕薄紗羅衣裙,店主夫人替她換上,又將她如雲般的長發梳起一個盤龍髻,巧飾一朵淡紫色的絹花,當她移步到百猊面前時,整個人柔美得宛如穿過輕煙霧靄,飄然落塵的天上仙女。
「美極了。」百猊從靈魂深處發出贊嘆。「這套衣衫遠比旗服更適合妳,美得就像我初次在新月湖見到妳時的模樣。」
「是嗎?」瑞思麗開心得臉泛紅暈。「如果你比較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那我每天都穿這樣的衣服給你看。」
「這衣服只能在這兒玩玩的時候穿,回王府以後就不行了。」百猊微微一笑,放下一錠令店主夫婦目瞪口呆的金元寶,牽著瑞思麗的手走出「錦繡莊」。
「為什麼?」她不明白。
「因為這是漢人的服飾,旗人女子不能穿,尤其是王爺福晉更不能穿。」他隨意笑了笑。
「噢。」還是不太明白,不過不能穿這身柔美飄逸的衣裳令她有些失望。
百猊看她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沒有听出他話中的暗示,忍俊不禁地輕笑起來。
「笑什麼?」她不解地睜圓了眼。
「沒什麼,走吧,我們去西湖。」他深吸一口氣,心情好極了。
「哇--南方好富庶好繁華好熱鬧,這里叫西湖嗎?看起來比新月湖還大呢!」到了西湖畔,瑞思麗驚喜得差點沒膜拜起這片美麗的湖光山色。
「大得多了,西湖起碼比新月湖大十倍還不止。」百猊笑著撥開落在她額前的柳絮。
「真的!」她不可思議地驚呼,立刻又發現更令她驚奇的東西。「咦!七爺,那湖面上怎麼會有很多小小的房子浮在上面?」
「那不是房子,是船。」
「可是我們搭的船沒那漂亮。」回想起暈船時生不如死的痛苦,她就沒膽子再繼續緬懷。
「所以那些船有個很好听的名字,叫畫舫。」他慵懶地掀了掀眉,凝眸欣賞她天真又可愛的驚喜神情。
「畫舫?這名字真好听。」她深深被湖面上那些嵌著金黃色琉璃瓦的美麗畫舫吸引住。
「想不想坐上畫舫游湖?」
「想,可是我怕暈船。」她失望地一嘆。
「湖水是死的,不像河水流動得那麼急,所以船身不會晃動得太厲害,妳不一定會暈船的。」他柔聲鼓勵。
「可是我怕萬一真的暈船會壞了你的興致。」還是不要好了,一想到那景象就殺風景。
「我們從這里搭船到對岸只有短短一段路而已,用不著害怕,等妳覺得發暈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要下船了。」他耐心哄勸。
「好吧。」她答應得極勉強,為的是不想辜負百猊帶她出游的一片心意。
「妳就算不好也不行了,後面有人盯著我們呢。」他彎下腰,在她耳旁輕聲呢噥,就像對情人說著綿綿情話。
「什麼!」瑞思麗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想回頭看看究竟是誰盯著他們,卻被百猊輕松地箝住下顎動不了。
「別回頭,態度自然一點。」他順勢吻了吻她的紅唇,與她唇對唇地低喃。「乘船游湖到對岸或許可以擺月兌盯梢,要假裝沒發現他們喔。」
瑞思麗慢慢吸氣,旋即亮出自己覺得很自然的燦爛笑容。
「走吧!咱們快點上船吧!」原本猶疑不決的態度突然積極熱切起來,她一點也不喜歡被人盯著瞧的感覺,尤其是百猊心血來潮就會抱著她又親又吻,她可不想有人跟在後頭全程觀賞。
百猊笑著攬住她的縴腰,搭上一艘垂掛著流蘇帳幔的畫舫,船頭兩名少年船夫緩緩將船劃向湖心。
「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瑞思麗趴在船欄上,遠眺著山光水色。「江南這里不管走到哪兒都有水,水面上走著許多奇奇怪怪的船,而我關外的家鄉卻是一大片放眼無際的草原,和環境惡劣的沙漠、戈壁,除了人之外能看見的就只有牛、馬、羊,一樣是人間大地,景致生活卻大不相同,真是好奇怪對不對?」
百猊坐在圍屏前的靠椅上,悠閑而懶散地支頤審視她。
「妳在沙漠中救了我,卻為什麼刻意避下見面?」兩個人莫名其妙擦身而過,搞得她要歷盡千辛萬苦來京找他,結果累得灰頭土臉還被他當乞丐婆子趕,而他則淪落到過著尋找她的分身來一解相思之苦的荒唐日子。
「當時我並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怕胡亂帶個人回去會挨哥哥姊姊罵,可是又不忍心眼睜睜看你死在沙漠里,所以我想只要哥哥姊姊不知道人是我救的,或許應該比較不會生氣吧,後來我才會把你丟給他們沒有理會。」她坐直了身子,無奈又無辜地解釋。
「他們並沒有告訴過我有妳這個妹妹。」他感覺得到瑞思麗對兄姊們的態度頗為怯懦。
「他們不會承認我的。」她曲起雙膝,把臉靠在膝蓋上笑望著他。
「為什麼?因為妳的血統嗎?」如果這就是他們歧視瑞思麗的主因,百猊覺得不整整他們實在太對不起自己和瑞思麗了。
「對呀,我身上流的血亂七八糟,不會有人承認我的,我早已經習慣了。」真的,也無所謂了。「媽媽曾經對我說,每個人的命運不同,有生來就是帝王命的,也有生來就是奴隸命的,這些都是上天的安排,自怨自艾也沒用。」
「那也不一定。」百猊不喜歡這種認命的調調。「有人天生雖是皇帝命,但只要努力也會有辦法掙月兌束縛,逃出牢籠。」
「我也曾努力過啊,像我努力曬紅皮膚,努力討好哥哥姊姊,沒用還是沒用,就算我把外貌打理得和他們八分相似,身體里流的血還是和他們不一樣,不承認還是不會承認的,怎麼努力都沒用。」
「原來妳把好好的皮膚搞壞就只是為了討好他們,要他們承認妳而已?」真虧她想得出來。
「現在想想,以前費盡心思討好兄姊,甚至破壞皮膚、容貌,實在是件挺無聊又荒謬的事。」瑞思麗微偏著頭傻笑。
「妳真是笨得可以了。」他伸手將她攬進懷中。
「是啊,好笨喔,差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