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奴僕不是隨便任何人都能當的,妳……不適合。」他面無表情地冷睇她。
「我可以學!再粗重的工作我都可以做!我很會放牧牛羊,也很會養馬,我的力氣很大喔,真的!」只求不要把她送回去,就算要她當牛羊馬都可以。
「王府里沒有牛羊需要放牧,也沒有多少馬匹需要照料,很抱歉妳的才干派不上用場。」
「那……洗衣服、煮飯什麼的我也可以!」她不屈不撓。
百猊蹙眉長嘆一口氣,如果她留下來為奴僕的理由並不是因為他,那麼他又何嘗願意為難她,但是若為了感情因素執意留在他身邊,他就必須更斬釘截鐵地下決心送她走。
「再怎麼說,妳也是阿寶親王的女兒,我不可能留妳在府里為奴為僕,妳應該回去屬于妳的地方。」他不看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那雙眼楮中一絲絲觸動他心靈的奇異的東西。
瑞思麗像木頭人般僵直地站著。
每個人都不要她,都想把她送走。媽媽死了以後,舅舅把她送走,阿瑪死了以後,哥哥姊姊把她送走,原以為溫柔待過她的百猊貝勒是可以投靠的希望,卻不料他還是冷漠地要把她送走。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拋棄了,可是這一次最讓她感到痛苦無助,她好象在茫茫大海中載浮載沉的將死之人,百猊是她抱在懷中的唯一浮木,她不能放棄,一旦放棄便像是選擇了必死之路。
「能不能……再讓我多留一天?」她硬拉開一抹笑,淡白干澀的雙唇微微顫抖著。
百猊受到了很大的震動,他驚異地望著她哀愁的眼眸,竟然不忍心回絕。
「能不能?一天!再一天就好。」她以為他要拒絕,臉上鋪滿了泫然欲泣的失望。
看著她嚴重受挫的悲傷神情,百猊的不忍和心軟已經泛濫成災了。
「看在我曾經……」
瑞思麗底下的話被遠處赫然傳來的男聲打斷。
「百猊!我有寶日的消息了!」
百猊一听,立刻驚喜地回身,朝喊他的男人方向奔過去。
「她在哪里?跟什麼人在一起?」
瑞思麗傻傻地站著,看著百猊和那個與他一般高大的男人興奮地低聲交談,兩人越走越遠,就在她覺得自己的存在根本被百猊遺忘時,百猊忽然回過頭,指著她喊--
「我再給妳一天,明天妳一定得走!」
瑞思麗又驚又喜,笑容再度漾開來,她遠遠地目送百猊離去,心里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載滿了歡喜的心情,朝青蘭和丹桂飛奔過去。
太好了!只要百猊肯給她時間,就算只有短短的一天,對她來說都是一個寶貴的機會。
如果她留下來的這一天表現得好了、討了他的歡心了,她或許就有機會再留下一天、二天、三天……
這也許是她人生最後的希望,無論如何都不能輕言放棄!
「哪來這麼可愛的小泵娘,過來,到我跟前來,讓我好好瞧瞧妳!」
靠在矮榻倚枕上細听鳥叫的東王福晉,見青蘭和丹桂帶著瑞思麗前來請安,驚喜地把瑞思麗召喚到身前。
「小泵娘,妳叫什麼名字?」她對著瑞思麗左看右看,眉開眼笑。
「回大福晉的話,我叫瑞思麗。」
瑞思麗知道眼前這位美麗的貴婦人是百猊的親額娘,她誠惶誠恐地屈膝跪著,雖然青蘭和丹桂告訴她大福晉為人溫和慈善,也在前來見大福晉之前替她的隻果臉撲了不少水粉,但她還是深怕自己丑怪的模樣會惹她不開心。
「瑞思麗?這名字很別致,不是滿人吧?」東王福晉轉向青蘭和丹桂問道。
「回大福晉的話,瑞思麗不是滿人,她的阿瑪是和碩特部的阿寶親王。」丹桂吟吟笑答。
「阿寶親王!」東王福晉有些吃驚。「阿寶親王因安定北疆有功,受先帝冊封為親王,去年阿寶親王病逝,先帝還指派百猊前往吊唁,可見阿寶親王極受先帝禮遇,而妳竟然是阿寶親王的女兒!」
瑞思麗呆呆地點頭,這還是她頭一回听清楚阿瑪的豐功偉業。
「可是妳不像蒙古人。」東王福晉盯著瑞思麗的臉看,顯然很疑惑。
「大福晉,其實我的額娘是個回人。」瑞思麗老實坦誠,因為她太清楚自己的五官騙不了人。
「噢,原來妳有蒙古人和回人的血統,難怪高鼻深目,看起來有點像百猊送給我的西洋鐘上頭彩繪的洋女圭女圭。」東王福晉細細打量著她的臉蛋,親切地笑說。
瑞思麗听見「洋」這個字,心里就泛起一陣陣疙瘩。
「不過妳這皮膚是怎麼了?」大福晉直盯著她的臉瞧。「粉上得太多了是嗎?像下了霜似的。」
「大福晉,瑞思麗的皮膚在家鄉時就曬壞了,兩邊臉頰焦焦紅紅的,要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我們想替她上些水粉遮掩一下,偏偏她的皮膚又太干了吃不住粉,粉就全都浮在臉上了。」青蘭無奈地聳聳肩說。
「吃不住粉怎麼成,把這麼一張可愛的臉蛋弄得像個大面粉團似的,多可惜呀!」東王福晉伸手模模她的臉頰,指尖立刻拂下一層白白的水粉。
「只能慢慢養好她的皮膚,昨晚青蘭拿了自己的珍珠膏給她搽了,再搽個幾日,或許皮膚就會改善了。」丹桂說。
「養皮膚是急不來的,咱們滿人講究的就是珠圓玉潤,皮膚要調理得像雞蛋清一樣細致光滑,整個人看起來要由里到外滋潤透亮,皮膚養得好,再丑的姑娘也覺得美了三分,而再美的臉蛋,若沒有白皙柔女敕的肌膚去配,看起來也就不美了,瑞思麗,妳得養好皮膚,否則就太可惜妳白生了一張好臉蛋了。」
瑞思麗听得傻了,她專注地呆視福晉和煦的笑眼,到王府之後,她才發現這兒的女子對皮膚好不好這件事非常在乎,從前在家鄉,她沒見過幾個女子會在自己臉上抹胭脂水粉,現在總算見識到豪門貴族的女人們愛美的程度實在是她們關外女子遠遠及不上的。
「原來關內的人覺得皮膚白皙才好看,難怪百猊這回見了我很不高興,一定是因為他覺得我變丑了的緣故。」她喃喃地自言自語。
東王福晉把瑞思麗的自言自語听得一清二楚,更因為她提到百猊而驚訝不已。
「瑞思麗,妳是百猊請到府里作客的嗎?」
「不是。」瑞思麗尷尬地低下頭。
「大福晉,事情是這樣的--」青蘭和丹桂把瑞思麗逃婚後千里迢迢赴京尋找百猊的經過一五一十說給大福晉听。「就這樣,七爺看見瑞思麗為了來找他而累到不成人形的模樣,心中很覺得憐惜,所以把她帶回府里收留下來。」兩個人順便加點油添點醋,又很有默契地避開百猊只肯再收留她一天的這個點。
「可憐的孩子,妳為了百猊逃婚,心中真這麼喜歡百猊嗎?」東王福晉滿眼無奈地望著瑞思麗。
「我……」瑞思麗不自覺地漾起羞怯的笑容。
「孩子,妳再喜歡百猊也沒有用,我知道他心里已經有人了,這件事我幫不了妳的忙。」東王福晉語重心長地嘆口氣。
他心里已經有人了!瑞思麗呆怔地思索這句話,心口竄上一股莫名的涼意。
「而且呀,肅親王很積極地想把四女兒慶陽格格嫁給百猊,老王爺為了拉攏肅王,好讓百猊在朝堂上多個幫手,少個敵人,所以極有可能答應這件婚事。」福晉無奈深嘆。「瑞思麗,從這兩方面看來,妳都沒有機會,還是別把百猊放在心里了,大福晉這麼說是為了妳好,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