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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龍戲麟 第4頁

作者︰齊晏

「我都剃了十六年的頭了,想一個冬天不剃也不行嗎?」雲龍倔著一張臉,神情極度不悅。

「這……也不是行不行的問題……」

「那你就別嗦了。」雲龍擺出不想多談的態度。

小毛困惑不已,不懂雲龍為什麼突然變得奇怪起來,尤其是最近這陣子,常常總是一個人思緒縹緲發著呆,平日里雲龍舉手投足就已經十分秀氣了,這陣子更比往日柔媚了幾分,現在要是連男人應該薙發這檔事都不理會,那豈不是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女人了嗎?

他惶惑不安地偷望著雲龍,雖然女人把他當男人,男人把他當女人,但是他真正是男是女,自己該有能力把持住才是,一旦顛倒了自己的性別,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其實雲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上一回照慣例該剃頭時,他就忽然莫名其妙反感了起來,臨時找了一個頭痛的借口溜掉,這是他懂事以來頭一回沒有跟著師兄弟們一塊兒蘿發,他的心口咚咚亂跳,像做了什麼壞事。

額前慢慢長出短發來了,每天坐在菱鏡前,他最關心的就是頭發長長了多少,每一天都帶著奇異莫名的驚喜,看著它們慢慢變長,頭發愈長,他就愈舍不得再將它們剃掉。

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撫過額前的短發,指尖傳來微微的刺痛感,似乎令他有了幾分醒悟。

「今天有誰來捧場?」雲龍看似漫不經心地問。

小毛思索了一下。

「有慶王府的大福晉和四格格、還有榮王府的側福晉們,喔,對了,額琭貝勒今兒個又沒來,我听說他現在力捧丹鳳茶園的金海棠去了。」

「誰問他了,我問的是有沒有看到從沒來過的生面孔。」雲龍慢慢系著斗篷上的領結,繼續有意無意的探問。

「生面孔?」小毛側頭想了想。「喔,有,今晚小包廂里來了個艷冠群芳的大美人,听說是東親王府的七格格。」

雲龍系領結的動作頓了一頓,眼里一片若有所失的悵惘。

傾慕他的福晉、格格們已經太多了,誰來了、誰沒來,他一點都不在意,他真正想見的是十幾天前出現在雪夜中搭救他的韞麒貝勒。

他開始變得很不對勁就是從那一夜之後,不管是醒著還是夢著,在他腦中始終揮不去佇立在飛雪中的高大身影,明明清楚知道自己不配去想他,但是在獨自一人的靜夜里,眼前彷佛如翻畫頁,不斷重復著那一夜的景象。

一想到韞麒貝勒那雙深邃如黑珍珠般的俊眸和魅惑而迷人的溫柔笑容,雲龍就無法抑制地悸動羞怯起來。

為何只是見過一面的人,他的身影會日日在腦海中顧盼流連?為何輕易便勾動自己心底深藏的意念,渴望與他再度相見?

「小毛,那天救了我們一命的韞麒貝勒,你可曾听說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雲龍隱忍不住,渴望從別人口中多听到一些關于韞麒的事情,即便得不到新消息,也想藉此機會光明正大多喊幾聲他的名字,也想借機從旁人口中多听幾聲他的名字,彷佛因此便能得到一些甜蜜的慰藉。

「師兄這點可就沒我小毛心細了,咱們將來要報恩的,救命恩人是何方神聖怎能不打听?」小毛得意地笑說。

「喔,你打听到了什麼?」雲龍的心怦然一跳。

「原來那韞麒貝勒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怡親王府的二貝勒爺,而且還是和皇上一母所出的唯一一個親弟弟,身分地位好嚇人呢,難怪額琭貝勒見了他就像老鼠看見貓似的,嚇得屁也不敢放一聲,馬上夾著尾巴逃之天天了。」小毛說著說著便暢快大笑起來。

「韞麒貝勒的身分雖然嚇人,但是為人卻十分正派。」雲龍覺得這是重點。

「人家是皇上的親弟弟,當然不能干壞事破壞皇室名聲嘛。」小毛聳聳肩說。

「不,不是這個原因,不論身分高低貴賤,只要為人正派,就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他很堅持這點。

「師兄說的當然不錯,不過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小毛忽然壓低嗓音,悄聲說道︰「當今皇上的阿瑪是怡親王對不對?可怡親王人還活得好好的,怎麼就把皇位傳給當今皇上了?而且好象還是在當今皇上年齡還很小的時候就傳了,戲文里不是皇帝駕崩以後才把皇位傳下去的嗎?是不是很奇怪?」

雲龍同意地點了點頭,自從懂事以來,大清的皇帝好象就已經是元羲皇帝了,十幾年來都沒有變過。

他們所處的階層太低下,平日里忙著跑碼頭搬演歷朝歷代忠孝節義的故事,對真實生活中的帝王之家反倒不是那麼熟悉了解。

「幸好不是選韞麒貝勒當皇帝,要不然那一天就沒人來救咱們了。」雲龍抿嘴笑道。

「是啊,哈哈,幸好幸好。」小毛大笑了兩聲。

雲龍垂眸柔媚地一笑。

是啊,幸好。

韞麒若是皇帝,他今生也不會有機會遇見他這只麒麟了。

「『像姑』是什麼意思?」韞麒嚴肅認真地發問。

「你問我?」坐在他對面喝酒吃菜的百猊呆了一呆。

「廢話,跟我一起吃飯的人除了你還有誰?」韞麒白了他一眼。

「好象听過,我想想。」百猊一手支著下巴做出深思狀。

「這兩個字好象只適用在唱戲的優伶身上。」韞麒給他提示。

「那你就問錯人了,你看我什麼時候听過戲?你都不知道了我怎麼可能會知道。」百猊懶洋洋地徑自吃菜喝酒。

「連你也不知道?到底『像姑』是什麼意思呢?」他知道這是一個婬穢的字眼,所以不管在宮里還是王府里,都不敢提出來問人,還以為成天愛在外頭亂跑的百猊或許會知道,結果仍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麼想知道那還不簡單,找個人來問不就行了?來,你過來,爺有話問你。」百猊隨手抓來一個店小二。

「是,二爺、七爺,有什麼吩咐的嗎?」店小二機伶地點頭哈腰。

「『像姑』是什麼意思?」百猊廢話不多說。

「喔,七爺問這個呀!」店小二開心地回答屬于他該有的常識。「『像姑』呢,顧名思義就是像姑娘的意思,而什麼人才最像姑娘呢?就只有唱旦角的優伶了,其實叫像姑也好,叫相公也行,總之那些都只是男娼的一種美稱罷了。」

「男娼?」韞麒吃了一驚。

百猊的眉頭立刻嫌惡地皺成一堆。

「二爺、七爺有所不知,好此道的爺們著實不少,願意當像姑的優伶亦不在少數,這現象在梨園很普通,早已見怪不怪了。」

韞麒凝眸于窗台外雪花紛飛的景色,回想起那夜染雲龍激烈的自辯--我從不應酬陪酒也不留宿,我是賣藝不賣身的,我不是像姑!

他不是像姑!韞麒忽然有種松口氣的感覺。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該有這種感覺才對,染雲龍就算再美若天人,也都只是稚女敕未月兌的少年,他怎麼能有異樣的感覺?怎麼能為了一個少年的美心醉神馳?

百猊打賞了店小二,揮手讓他退下。

「韞麒,為什麼會突然問起『像姑』?」他閑散地挾菜吃,眼神卻閃出敏銳的光芒。

「你見過染雲龍嗎?」齟麒猛然仰頭喝干一杯酒。

「沒,但是听說過。」百猊狐疑地看著他。「我家寶日最近迷戀上的優伶好象就是他,成天都听寶日說起他的名字。」

「喔,十幾天前,我曾經見過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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