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嗎?」莫名其妙!他除了脾氣暴躁了一點,還不至於高傲到令人誤解的地步吧!
「有、你有!」反正她就是覺得他很囂張、很討厭。
「簡直不可理喻。」他的火氣漸漸升到了沸點。
「不可理喻的人是你,我們青浦縣沒听過乞兒偷錢這種事,不管你跟誰說都沒用,因為根本不會有人信你的!」
「就算前幾年沒听說過這種事,不代表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他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來。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爹把青浦縣治理得很好,這里的百姓個個都很知足安樂,我不懂你為什麼要編出兩個乞兒來騙人,到底是何居心?」柳旭火氣沖天,恨聲指責著他。
「真是好笑,因為你爹是青浦知縣,你就一口咬定青浦縣絕對是個世外桃源,永遠不可能會有乞丐出現是嗎?」他睥睨著她,冷冷訕笑。「當外地來的人受到了欺侮,你這當主人的居然自我欺騙,頑強的不肯听信事實,甚至還怪罪他人誣陷,請問這里可有天理王法?豈是一方縣令治理之道?」
百鳳的話僵住了柳旭理直氣壯的斥罵,他的話全對,一句也沒錯,似乎在父親的管轄縣內遇到乞兒偷錢確有其事,她已然敗下陣了。
「你不明白……」她的雙肩無力地垂下來,先前與他對罵的氣勢全部消失不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沒住餅這里,根本不會明白的!」
柳旭無助發怔的神情,漸漸澆熄了百鳳的怒火。
「如果你對我的話存疑,是否該想法子去查證,怎可劈頭就罵我胡說。」他的語氣稍微和緩了下來。
「五年前,為了安置縣里的四十七個乞丐,我爹掏光了他的俸銀,我和我娘賣了不知多少幅的繡畫,費上好大一番功夫才安置好那些乞丐。」柳旭落寞地喃喃低語。「我爹用心經營了好幾年,差點沒累垮一家三口,還好辛苦沒白費,總算贏來了縣民百姓的愛戴,可是……」
「可是什麼?」他專注審析著她無奈的容顏。
「我們這個縣平安無事了好多年,如果就這麼平平靜靜過下去也罷了,卻偏偏在寶親王下江南抓貪官的時候突然冒出了偷錢的乞丐來,我當然不肯相信,更覺得這是有心人設下的陷阱,想要暗害我爹。」柳旭嘆口氣,神情心灰意冷。「天高皇帝遠,就算我爹這個官當得再好,朝廷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些年來,從沒見朝廷升賞我爹這麼好的官,可是一旦不小心被抓到錯處,所有的辛苦和努力也許就此化為雲煙,豈不是很可悲嗎?」
百鳳深深凝睇著她,錯愕於她無心的傾吐。
「如果有人想暗害你爹,安排那兩個乞兒能有多大效果?」兩個偷錢的乞兒與柳天明是否為貪官應該是兩回事才對。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很不安。」
百鳳仔細思索著那兩個小乞兒的特徵,記得他們曾經喊過一句他听不懂的話。
「『辣塊媽媽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柳旭一听,表情很驚訝。
「那是揚州粗話,公子怎麼會說?」
「揚州」?驀地,一道領悟倏地閃過百鳳的腦海。
「這句話是我遇到的兩個乞兒喊出來的。」他微眯了雙眸。
柳旭愕然抬起臉蛋,不敢置信。
「難道是……」
幾乎就在她驚疑的同時,一道疾風突然穿破篷艙,接著一聲「嘎啦」的爆裂聲響,嚇得她失聲驚叫出來。
兩人定楮一看,赫然發現一柄安著尖銳鋼刺的竹篙,筆直地穿透過烏篷,劃破百鳳的前膝,深深扎進艙底板!
有人想殺百鳳!
柳旭嚇得魂飛魄散,她從未面臨過如此切身的恐懼,一雙杏眸驚駭地大睜著,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百鳳霍地扯開烏篷,瞥見岸邊一棵大樹上有人影和刀刃的閃光在微微晃動著,他在明,敵在暗,宗爾克此時又不在他身邊,情勢對他相當不利。
「看來應該是沖著我來的。」他神色寒冽地盯住那棵大樹。
「你有仇人?」她驚慌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是有人把我當仇人……」
百鳳說完「人」字的剎那,兩道疾如閃電的銀光,自濃密的樹葉間凶狠地朝他們激射而來!
「啊……」
柳旭驚惶地抱住頭蹲下來,百鳳情急之下未及多想,迅速以身體掩住她,雖然避開一道刀光,卻來不及閃過第二道,他看見一把飛刀正正扎進右腿,鮮血迅速染紅了大片衣衫。
柳旭仰起已經嚇白的臉,當一看見深深插進他大腿的短刀,驚得抽斷氣息,腦中一陣昏眩。
「你快逃,不然得在這里陪我一起死了。」他臉色青白,焦急地催促著護在身下的小人兒。
「船壞了,我們下水逃吧!」她已嚇出一身冷汗。
「我不諳水性。」百鳳苦笑。好慘,不會真的死在這里吧?
「我護你走!」她十指倏地揪緊他的前襟,仰身一翻,帶著他跳進水里。
一股河水猛然灌進百鳳的口鼻,他換不過氣,吞進好幾口水,感覺一雙縴手用力拉著他潛下河面。
「身子放松……閉氣……」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不清,依稀听見柳旭若有似無的聲音隨著水波蕩進他耳中。
河面下異常寧靜,從底下望上去,眼前是一片晶瑩璀璨的光亮,柳旭靈巧泅水的身姿,優雅得仿佛一尾魚……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見到的最後景象。
第四章
當柳氏夫婦看見客房臥榻上躺著柳旭救回家的昏迷男子,兩人都呆愕得說不出話來,再看到柳旭手忙腳亂地月兌他身上的濕衣服時,兩人更是了眼。
「旭兒,你……」
「爹,快幫我找件乾淨的衣服來給他換上。」柳旭頭也不回地指揮老爹,一邊忙著扒開百鳳的衣服。
「喔。」柳天明本想說的那句「你可是還沒嫁人的黃花大閨女」,硬生生地被柳旭給截斷了。
「啊,不行,他又高又壯,爹的衣服恐怕不合他穿,對了,紀大叔,紀大叔的衣服應該可以。」柳旭忙不迭地低嚷,小心翼翼地解下他腰間的鳳凰玉佩,收妥在枕頭底下。
「好,爹去找老紀要。」當爹的立刻奉旨辦事去。
柳旭俐落地扯下百鳳的外袍,一暴露出他精壯堅實的胸膛時,呆站一旁看了眼的柳夫人登時嚇得花容失色。
「旭兒,你在干麼!」
「月兌下他的濕衣服啊,他失血過多,渾身冰涼,不快點月兌掉會生病的。」她邊解釋邊開始動手月兌他身下血跡斑斑的綢褲。
「旭兒!」柳夫人失聲驚叫,氣急敗壞地把她扯到一邊去。「你是還沒嫁人的姑娘,怎麼可以月兌男人的褲子!」
「他是受傷的人耶,救人需要想那麼多嗎?」她吊眼沒力地一嘆,繼續回去完成未完的事。
「那也用不著你這個姑娘家親自動手,叫下人或衙役來幫忙不行嗎?」柳夫人心急地勸阻,極力捍衛女兒的名譽。
「他傷成這樣,等叫他們來幫忙還不如我親自動手比較快,何況那些衙役粗手笨腳的,萬一把人家的傷弄得更重還得了。」柳旭無動於衷地繼續扯百鳳的褲子,不過由於褲子太濕,他又太重了,索性拿來剪刀,嘩嘩兩下,把他的褲子剪成了四片破布。
「天哪!旭兒!你還沒嫁人耶!」柳夫人驚得快昏過去。
「我嫁不嫁人關這什麼事?」柳旭實在快受不了娘的大驚小敝了。
呃,話說回來,當她看到百鳳結實有力的長腿,還有輕薄的綢布差點遮不住的曖昧部位之後,想想瘦如竹竿的老爹,忽然覺得娘的大驚小敝很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