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反咬的那一口太痛了,她豈會甘心。
「絳彩呀,你別小看他了。」太後幽幽冷笑。「表面上他似乎風流得很,可是仔細瞧清楚,你才會發現他把每個女人迷得團團轉,然而卻沒有一個女人影響左右得了他。」
絳彩呆怔地听著,臉上的神情一片迷惘。
「別把韞恬當成了庸君,絳彩,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把你里里外外都看穿了。」太後冷冷地盯著她。
絳彩怔忡良久,眸心閃過一道冷光。
「太後,絳彩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進宮的,在皇上看穿我之前,我就會與他同歸于盡了。」
「若沒有必死的決心,你也絕對暗殺不了他。」皇太後沉著臉冷哼一聲。「總之,在皇帝面前你的戲要演得像樣一些,無論如何都要在他察覺之前得手,否則不只你們這些人要去見閻王,就連我這個皇太後也會有事,你的身上可是牽著幾條人命,听明白了嗎?」
「奴才听明白了。」絳彩低聲應著。
「機靈點兒,別一看見皇帝就忘了自個兒是誰,要是讓我知道你起了背叛之心,定將你凌遲處死。」太後的聲調冷如冰鋒。
「奴才明白。」絳彩冷冷地打了個寒顫,木然僵立著,仿彿只身孤立在懸崖峭壁上,陷入一個進也是死,退也是死的絕境。
這是她的選擇,她沒法後悔,也不能後悔了。
養心殿東暖閣內,韞恬專注審閱著御案上的名單,詛驍坐在下首喝著香馥馥的熱茶。
「這名單上有裕賢的兩個側福晉,卻為何不見大福晉?」韞恬奇怪地問。
「臣听說裕賢死的那日,她也跟著自縊身亡了。」規驍說道。
韞恬聞言怔住。
「大福晉沒有子女?」他神色古怪地蹙眉審視名單,似乎在確定什麼。
「沒有。」韞驍微微聳肩。「這位大福晉命運坎坷,一生育有一子兩女,但是都在六歲之前就夭折了,沒有一個存活下來,她悲痛異常,後來哭瞎了雙眼,從此獨居佛堂,她與裕賢情深意篤,在得知他被處死後,她也追隨他而去了。」
韞恬眼中流露出黯然的神色,這是一個失去子女的可憐母親,就像他的額娘,在他五歲入宮當了真龍天子那一年,她便徹徹底底失去了他,即使在宮中朝宴上,見了也不能喚一聲額娘,只能稱她怡親王福晉,額娘見了他,也只能遠遠地跪在地上叩見皇上。
為何人世間總要不停上演這種生離死別的悲劇?
「她是獨居的嗎?」他垂眸深思,淡淡地問道。「雙目失明的人日常生活一定需要人照料,可知道服侍她的人是誰?」
「是一個小泵娘,裕賢府的下人說大福晉都喚她仙兒。」
「仙兒?」韞恬微眯雙眸。「這個仙兒如今在哪里?」
「行蹤不明。」
韞恬蹙眉斜睨喂驍一眼,他要听的可不是「行蹤不明」四個字。
「皇上別惱。」媼驍淺笑道。「自從裕賢死後,府里近百名的下人逃的逃、跑的跑了,根本沒有人知道仙兒究竟跑到哪里去,麻煩的是,仙兒這個小泵娘是在襁褓中被丟棄在裕賢府門口,由大福晉扶養長大的,所以除了裕賢府,沒有人知道她能跑到哪里去。」
詛恬怔然盯著名單上的「仙兒」兩個字。
她是個棄兒?
大福晉代替她的父母將她扶養長大,而她也撫慰了大福晉失去子女的傷痛,兩人彼此依賴、分享生活、共度寂寞的日子,感情必然深刻無法割舍,但是他卻間接害死了大福晉,奪走了她生命中唯一的親人。
她一定恨他!
「臣已經派人暗地尋查,過些時日或許就能找到人了。」韞驍接著說。
韞恬怔仲良久。
「不用找了。」他忽地開口。
韞驍不解地看著他。
「朕知道她在哪里。」他深深嘆息。
韞驍沉思片刻,眼神一凜。
「皇上認為絳彩就是仙兒?」
「八九不離十。」他點點頭。
「皇上,絳彩被皇太後留在慈寧宮當宮女,這麼做是何企圖?」
「怕是要將絳彩栽養成一朵最毒的花吧。」韞恬悵然地低喃。
這句話令韞驍不由得警戒起來,他深知韞恬的性格和脾氣,對女人他分外溫柔體貼,美女的撒嬌更讓他沒轍,如果絳彩就是仙兒,那麼她將是宮中最可怕的一朵毒花,很有可能危害韞恬的性命。
「皇上!」韞驍霍地站起身。「絳彩此人萬萬不可留在宮中。」
韞恬寂然深思,交搭著十指緩緩靠入椅背。
「不,朕有意讓她進養心殿侍候。」
「皇上!」詛驍不敢置信。
「絳彩的事你們都別插手,朕要自己處理。」
他無奈嘆息,視線落在殿前一盞琉璃宮燈上,凝睇著系在宮燈底下隨風搖曳的彩穗。
絳彩啊絳彩,你真是仙兒嗎?
若你真是仙兒,你接近我想得得到的是什麼呢?
我能令你如願嗎?
戲台上正在演出「坐宮」。
皇太後端坐在對面觀戲樓的大迎榻上悠閑地看戲,身邊坐了一排盛妝的美麗女子,陪著皇太後談話說笑。
絳彩和玫兒分別侍立在皇太後身側。
從這些女子的言談中,絳彩多少猜出了她們的身分,原來她們都是元羲皇帝的妃子。
這些妃子們一個個美若天人,令絳彩感到奇怪的是,她們互相不都是對方的情敵嗎?怎會相處起來的氣氛如此融洽和樂?
從前,裕老爺身邊只有兩個側福晉,就已經把府里搞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彼此見著了面也都像是見到了仇人般分外眼紅,尤其是二福晉的女兒入宮封了寧貴妃之後,在府里更是氯焰高漲,別說把三福晉給踩在腳下,就連大福晉她也不放在眼里,怎麼元羲皇帝身邊有六個妃子卻還能一團和氣?她實在弄不明白。
戲台上的鐵鏡公主努力猜著駙馬爺的心事,站在台下的絳彩也偷偷猜著,坐在最外側一直不說話的美麗主子,是不是就是寧貴妃呢?
「皇上駕到!」
遠遠傳來了王康的一聲傳呼,眾嬪妃們一一起身,目光全都神魂不屬地飄往觀戲樓外,等待著俊逸的修長身影出現,唯獨皇太後無動于哀,面無表情地逕自看戲。
韞恬瀟灑地走進來,朝上座屈膝行禮。
「給皇額娘請安。」
「起來吧。」皇太後正眼沒瞧他一眼,不冷不熱地說︰「皇帝政務繁忙,今兒怎有閑情雅興到這兒來看戲?」
「兒臣已有許久不曾陪皇額娘看戲了,今天得空,便來湊湊熱鬧。」謐恬悠然一笑,眼角余光瞥見了低首斂眉的絳彩。
一看見韞恬,又听見他說話的聲音,絳彩的心髒莫名地亂跳起來。
「那就坐會兒,一道看看戲吧。」皇太後眼楮望著戲台,漫不經心地說。
「是。」
韞恬一落坐,眾嬪妃輕盈地步上前蹲身施禮。
「奴才請皇上安。」
「你們也坐吧。」
「謝皇上。」妃子們紛紛坐下。
「絳彩,你去把我那小米白果粥給皇上盛一碗過來。」皇太後忽然說。
「是。」絳彩微微一驚,慌忙回身解開黃雲緞包裹著的食盒,舀上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白果粥,小心翼翼地捧到韞恬面前。
「謝皇額娘。」韞恬從絳彩手中接過來,深深瞅她一眼。
絳彩不敢回望,慢慢退回到皇太後身後。
「趁熱暍,喝完了粥身子就暖了。」皇太後難得親切。
「是。」?恬慢條斯理地喝起白果粥。
「今兒天冷,皇帝身上的衣服未免單薄了些。」皇太後眼神冷厲地瞪向養心殿掌宮太監王康。「王康,你是怎麼侍候皇上的?怎麼連服侍皇上穿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