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媛心灰意冷,她是什麼都不願去想,也不知道自己能想些什麼了。
「額娘,我去見見皇兄、皇嫂。」她頹然起身往外走。
「好,去吧,你們年齡相近,聊一聊心情會舒坦些。」
璃太妃陪著她走出長。
「我想自個兒走走,你們留在這兒。」霽媛回頭吩咐秋菊和夏蘭,逕自朝坤寧宮走去。
她獨佔一人來到坤寧宮,因為沒帶上宮女,所以沒人通報她來了。
走到宮門前,沒看見守門太監,這實在是件很反常的事,她心中疑惑,直接走了進去。
突然一陣濃烈的藥香撲鼻而來,她怔了一怔,莫非是皇嫂病了?
再走進院,愈來愈感到氣氛很反常,廊下人影幢幢,都是些太監宮女們,一個個臉色神秘,瞪大眼楮盯著皇後的正寢大殿。
從前她常來坤寧官走動,這種看起來很混亂,卻又靜得詭異的氣氛,還是頭一回遇見。
她的心髒揪了起來,懷疑是皇後出了什麼事,急忙往正寢大殿走過去想一探究竟,隔窗看見了六品頂戴的孟太醫正在替皇後把脈,皇上坐在一旁,全神貫注地盯著孟太醫。
忽見孟太醫笑吟吟地跪下,磕了一個響頭。
「恭喜皇上,賀喜娘娘,娘娘有了喜脈了!」
「真的!」玄武帝握住穡皇後的手,兩人驚喜地互視。
站在殿外的霽媛听了,也感到驚喜不已,原來是皇嫂有孕了!
「千真萬確。」孟太醫掐指算了算,笑說︰「明年春天,小阿哥就會降世了。」
擠在廊下的太監宮女們興高采烈地匍匐於地,歡欣地喊著︰「恭喜皇上,賀喜娘娘!」
玄武帝狂喜地站起來。
「好,孟太醫著賞五品頂戴,五十兩銀子,坤寧宮里每人打賞雙倍周例!」
「謝萬歲爺賞!「
頓時間,坤寧宮里洋溢著一片熱鬧喜氣。
霽媛見皇兄眉飛色舞,欣喜若狂的模樣,心里也很為他一局興,正準備進殿向皇兄、皇嫂道喜時,孟太醫和太監宮女們陸陸續續地退出正寢大殿。
「六公主!」直到這時才有人看見她。
「六公主吉祥!」眾人紛紛跪地請安。
「噓,別驚動了皇上和皇後。」她悄悄地走進寢殿,原想嚇一嚇他們,但是當她看見皇兄深情地凝視著皇嫂,兩人濃情蜜意地擁在一起時,她又悄悄地退了開去,不想在這時候打擾他們。
「這陣子冑口不好,吃什麼都不香,原來是有喜了。」皇後緊緊倚偎在玄武帝懷里,開心得仍然不敢相信是真的。
「你喜歡御膳房小安子燒的菜,明天朕就把小安子撥到坤寧宮來,你想吃什麼就叫小安子做給你吃。」他撫著她的秀發!輕柔得像是撫著什麼易碎的物品。
「那….︰皇上天天來坤寧宮用膳好不好?跟你一起吃飯,我的胃口會好些,要把身體養好了,分娩時才有力氣。」她軟語央求。
「我從今晚開始就遷宿坤寧宮,每天都陪著你」
「這樣好嗎?會不會招人閑話?」
「管旁人怎麼說,只要你開心就行了。」
「盼了那麼久,總算把阿哥盼來了,本來很擔心萬一懷不上阿哥,就要趕快替皇上選秀女入宮,免得皇上沒有子嗣……」
「朕只要有你就夠了。」他打斷她的話,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眉心。「選一堆秀女進宮只會添麻煩而已,你很清楚朕不是好的人,有沒有子嗣全賃天意,用不著費事。」
「表哥,我是很幸運的女人,今生獨佔了你。」她從他懷中仰起臉,帶著滿足的笑容。「這輩子我別無所求了,只求下輩子我還能跟你在一起,到了黃泉路上,我不喝那碗孟婆湯,我要一直記著你對我的好,下輩子也要記著,你也別喝那碗孟婆湯,也要一直記著我,好不好?」
「那是當然的……」
這些呢呢儂儂的對話,霽媛站在窗下听得出神、傾倒,她看見皇兄、皇嫂彼此深情凝視著對方,滿眼都是關切愛憐,盡傻乎乎地說些兩人听了感動,但旁人听了好笑的情話。
為什麼?她和艾剎不是這樣?
她恍恍然地離開坤寧宮,思緒凝滯,只是不停地移動著腳步,漫無目的,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什麼時候,她才能听見艾剎也溫柔地對她說些情話?什麼時候,她也能傻傻地感動落淚,偎在他懷里撒嬌,孩子氣地央求他——
那碗孟婆湯你別喝好不好?下輩子還要一直記著我……
第七章
「皇上,听說安南王室多人逃到了廣西,王位已遭阮氏謀篡,看來不出兵相助是不行了。」艾剎立在養心殿御案前,低聲說道。
玄武帝緩緩地踱步,蹙眉沈思。
「艾將軍,你可估量過形勢—.有幾成勝算?」
「皇上,安南王室安逸太久了,小小的阮軍一開打,安南王便嚇得連夜出逃,我軍軍力遠遠強過阮軍,要出兵援救安南三絕對不是問題,臣有絕對戰勝的把握。」艾剎沈穩地答道。
「听你這麼說,朕就放心了,在你的手下,有哪個將軍或參將可擔當此重任的?」
「臣已經決定親自去打這一仗。」
「你!」玄武帝大吃一驚。「你才新婚未久,就帶兵遠赴安南,這……」
「阮軍不過是些跳梁小丑罷了,趁他們尚未立足站穩之前很容易剿平。」他避重就輕地說道。「臣決定先帶百名親兵南下,與廣西提督會合,領當地一萬兵馬兵分三路向安南進發,不出一個月便能收復安南王城。」
「朕相信你的能力,問題是你非要請纓上陣不可嗎?你可曾對六公主提過這件事?」玄武帝懷疑地問。
「沒有,皇上憂慮,是臣子效命之秋,出兵援救安南王室之戰不能拖延太久必須要速快速決,以免我朝外故有機會乘虛而人」他偌無其事地回答,再一次闢開敏感話題。
玄武帝不禁疑心大起。
「艾剎,你跟六公主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激切請纓上陣,不是為了避開媛兒吧?」他盯著艾剎的目光頗有深意口
雖然心事被玄武帝言中,但艾剎並沒有流露出半點情緒。
「臣衷心想為皇上分憂,這個決定與六公主無關。」他面不改色地說。
玄武帝注視著他,察覺到他眼神微妙的閃爍,雖然滿月復狐疑,但他不準備挑明,畢竟他們的身分一個是君,一個是臣,他和霽媛之間的感情屬於個人隱私,他若干涉、介入太多,會讓艾剎被皇室這頂大帽子扣得喘不過氣來。
「你自願上陣,朕當然非常高興感動,只是這件事一定要得到六公主的允準,否則朕這座養心殿怕會給她拆了」他半開玩笑地搖搖頭。
「是。」艾剎淡淡地回以一笑。
一看見霽媛,他就不自禁想起她的惡劣德行,還有那些糟蹋人的諸多規矩,尤其是那個趙嬤嬤抬著她和碩公主的旗子作威作福,在他這額駙面前都如此趾高氣昂,那麼在他家人面前又是何等氣焰囂張。
看見自己的阿瑪和額娘每天得向媳婦請安問好也就罷了,竟然連在趙嬤嬤這個奴才面前都得客客氣氣,看她的臉色行事,叫他如何忍受?
從大婚以後,他見了霽媛就忍不住想削一削她的驕貴之氣,與她之間的感覺愈來愈混亂,關系也攪亂得一塌糊涂。
與其說厭煩她、想躲開她,不如說是厭煩自己、想躲開自己。
「嬤嬤,我昨晚睡覺發了噩夢,你去白雲觀替我燒燒香、祈祈福,求個簽回來給我行嗎?」
一早,霽媛就打發趙嬤嬤去白雲觀燒香,其實她並沒有發什麼副夢,打發趙嬤嬤離開,是因為秋菊和夏蘭暗地里跟她提起趙嬤嬤在額駙家人面前的惡形惡狀,只好趁艾剎的阿瑪和額娘前來向她請安時向他們賠個禮,也可以有機會和他們多說幾句家常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