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餐廳,阿威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小武如果真愛她,誰也沒辦法從她身邊把他搶走,可是如果小武根本就不愛她,她再怎麼抓也抓不住,雖然我沒談過戀愛,可是起碼還懂這一點。」
灩灩有點吃驚地看著他,言下之意,是在鼓勵她把武胤喬搶過來?
可是……
搶人家的男朋友很不道德,盡避阿威言之有理,但她的道德觀不允許她這麼做,何況……
采菱的腳有輕微的殘疾,也許是先天條件不如正常的女孩子,所以脾氣才會驕縱任性,對感情患得患失,若搶她的男朋友未免太殘忍了,雖然她無法解釋地迷戀著武胤喬,也不忍心這麼做。
「灩灩小姐,你站在那里干什麼,快點坐下啊!」
阿威的聲音打斷灩灩的發呆,她看見武胤喬、采菱和阿威都已經在餐桌前坐定了。
「咱們這兒的烤肉串最好吃,你一定要嘗嘗看!」阿威大力推薦。
灩灩在采菱充滿敵意的目光下就座,有被壓迫的局促感,她也發現明明空間還很大,采菱卻緊挨著武胤喬坐,唯恐自己心愛之物被搶走似的,如臨大敵。
「灩灩小姐,我們三個人都沒去過台灣,不過我知道台灣有阿里山和日月潭,听說那里的風景很漂亮,是不是?」阿威邊說邊替她挾肉片。
「是啊!」灩灩低頭吃著自己盤子里的烤肉。
「小武,你不是有八天的假還沒休嗎?下次我們一起去台灣玩玩怎麼樣?我正好可以借機去探探親。」阿威很努力地想讓凝重的氣氛熱絡起來。
「都可以啊,反正也沒去過南方小島。」武胤喬懶洋洋地接口。
「為什麼要去台灣?我比較喜歡歐洲。」采菱看著武胤喬說。
阿威送采菱一個白眼。「我邀小武,又沒有邀你,而且你可以去嗎?」
「啪」地一聲,采菱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不悅地瞪著他。
「阿威,你……」
「怎麼樣?」
阿威高高抬起下巴。
武胤喬似乎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了,面不改色地繼續吃他的牛肉串。
「這……是羊肉嗎?」
灩灩清了清喉嚨,急忙扯開話題。「對不起,我不敢吃羊肉,阿威,這些統統給你吃,好不好?」
「好哇,真稀奇,小武也和你一樣不敢吃羊肉。」阿威故意笑說。
「是嗎?」
她不自然地笑笑。阿威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好不容易才把焦點轉開,想不到阿威又轉了回來。
「阿威,你是不是皮在癢?」采菱憋了半晌的火,正醞釀發作。
灩灩的頭皮一陣一陣地發麻,她不敢看采菱,但可以想像她此刻的表情有多駭人,她也不敢看武胤喬,怕藏不住內心所有的秘密。
「我的皮是很癢,你要幫我抓一抓嗎?」阿威故意挑釁。
武胤喬沒好氣地幽幽一嘆。「你們夠了沒有?」
阿威聳肩撇嘴,轉過頭對灩灩笑問︰「這個周末小武和我都休假一天,要不要我們陪你到哈爾濱市區看冰雕展?我手上正好有三張票喔。」
「等等,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去看冰雕展?」武胤喬斜瞟了阿威一眼。
「對啊!」采菱冷冷地插口。「要去你不會自己帶她去,小武周末要去我家談結婚的事,誰有空跟你們去看冰雕?」
灩灩僵呆,怔望著武胤喬。她沒听錯吧?結婚?他們就要結婚了?
武胤喬冷下俊容,淡淡瞥了采菱一眼。
阿威冷噱。「我怎麼沒听小武說過?又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吧?」
「阿威,你愈來愈過分了!」采菱陡然站起身怒視阿威。
采菱的斥罵聲震醒了灩灩的神智。
「我不去看冰雕沒關系,反正……我過兩天就要走了。」灩灩急急地說,這是她十秒鐘前的決定。
「咦!你不是要來這里學滑雪的嗎?兩天怎麼可能學得會?」阿威驚呼。
「因為……這里似乎不是我該來的地方。」她眼神空洞地盯著桌面。
「啊?」阿威不解。
始終漫不經心的武胤喬抬眼凝視淑湘,終于把焦點放在她身上。
「我的意思是我太怕冷了,無法適應這里的氣候。」她自我解嘲。「我不太舒服,你們慢用。」她恍恍然地起身,‘習慣性’地到櫃台結了帳,在錯愕的目光中飛快的步出餐廳。
好快啊,想不到第九次的失戀來得這麼快。她必須把情緒抽離得很遠、很遠,才不致在他們面前失態。
什麼真命天子?什麼一見鐘情?什麼夙世情緣?原來只是一場自作多情的夢,全是她虛空荒唐的幻想,夢醒以後,才發現自己迷迷糊糊丟了心。
「我去送她。」阿威急忙追上去。
「沒必要說謊騙人吧。」武胤喬支頤冷照著采菱。
「反正我們要結婚是遲早的事,你總要到我家拜訪呀!」采菱輕巧地笑說。
「我答應這個周末去嗎?」他陰鷙的冷眼掃過她篤定的臉,倏地起身大踏步地走出餐廳。
采菱被武胤喬的一句話狠狠釘住,動彈不得,他眼中冰冽怒焰嚇住了她。
一種可怕的感覺朝她襲擊而來,她發現武胤喬對施灩灩的態度確實不大一樣,這個發現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壓力,她擔心自己竭力追到手的這段感情即將面臨分崩離析的命運了。
第四章
灩灩的頭痛得快要炸掉了,好像有支大鐵捶用力敲著她的頭一樣。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暖氣已經被她開到最強,她還是覺得雙腳幾乎麻痹得失去知覺,冷得快要死掉了。
頭好痛……鼻子開始塞住……流鼻水……
「完蛋了,才來第一天就感冒,我怎麼會這麼倒霉啊——」她抱著棉被自言自語地申吟著。
一顆心不知失落到了何方,身體又被感冒病毒嚴重侵蝕,到底為什麼要到這個遙遠陌生的城市,來苦苦折磨自己?她突然感到無比淒涼孤寂,辛酸自憐佔據了全部的情緒。
夜,又冷又靜。她覺得愈來愈虛弱,好希望有個人能在她身邊陪她,她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病死在這里。
不行,她怎麼能想到「死」,心不見了,身體也必須回到家人身邊,她若有個不測,老爸、老媽和姐姐妹妹們一定會傷心欲絕的。
得想個辦法救自己才行,她很清楚自己是那種感冒起來就驚天動地,沒完沒了的體質,不趕快吃藥只會愈來愈嚴重,一不小心說不定真的會死在哈爾濱。
她掙扎地坐起身子,才一下床,鼻水就像沒關緊的水龍頭一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她在口袋里塞滿面紙,撐著快要炸開的頭,勉強走出房間求救。
「請給我一條毛毯……還有感冒藥……我病了……」她趴在飯店櫃台前,用濃重的鼻音對櫃台小姐說。
「好,您請等一下,我立刻找人拿過來。」櫃台小姐回身去打電話。
灩灩抱著頭,覺得身體漸漸飄浮起來,隨時有昏倒的危機。
「麻煩你快一點,我真的快不行了……」真煩,又流鼻水了,她急忙低頭拿面紙塞住鼻子。
「施灩灩,你在這里干什麼?」醇厚低沉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灩灩倏地抬起頭,這個聲音像顆強力止痛藥,令她精神一振。
「武、武胤喬!你怎麼會來這里?」她頓時覺得頭痛減輕了不少,但身子卻變得更輕,好像隨時都會飛走。
「我來還你錢。」听見她濃濃的鼻音,武胤喬劍眉微蹙,專注地盯著她看。
「還我什麼錢?」她的腦子昏昏沉沉的,無法做復雜的思考。
武胤喬忽然微微笑起來。「喂,你流鼻水了。」
「呃!」她怔然回神,這才發現塞住鼻子的面紙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鼻水毫不留情地掛兩行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