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習慣就好了嘛,干嘛那麼計較。」朱光武把他那顆大頭探過去,看了一眼畫冊。「你在看什麼東東?」
「哇咧,這是啥米,漂亮得會起‘雞母皮’。」另一個男孩子凌子賢夸張地張大嘴巴。
「看什麼要你們管。」這兩個人很煩人,從小學開始就聯合起來欺負她,國中三年也都陰魂不散的。
「你們女生怎麼都愛看那種漫畫。」凌子賢撇了撇嘴。「拜托——哪有男生長那個樣子啊!」
「怎麼沒有,我大姐的男朋友就長這麼帥,哪像你們兩個,長得像通緝犯就算了,還一天到晚故作瀟灑,看了才惡心呢,閃一邊去啦!」她用力推開他們。
「少蓋了啦,偶才不信有男生長成這樣咧!」朱光武插著腰,嗤之以鼻。
灕灕禁不起挑釁,「咧」地翻開書包,拿出皮夾攤在他們眼前。
皮夾里有張小小的、明顯經過修剪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端木和頤。
兩個正值狂冒青春痘年齡的男孩子,一看見照片上足可與漫畫美形男匹敵的少年,登時臉黑了大半。
「怎麼樣,自慚形穢了吧?」灕灕涼涼一笑,把皮夾收進書包里。
「啥米‘殘會’?听嘸。」朱光武晃著身體,一副欠扁樣。
「厚——」突然,凌子賢指著灕灕爆出一聲嚇人的怪叫。「你干嘛把姐姐男朋友的照片放在皮夾里啊,一定是暗戀人家!」
「不關你們的事!」心事陡然被揭穿,灕灕羞窘得滿臉通紅,慌慌張張地掉頭就走。
「喂,入X灕灕,今天是你生日耶,生日快樂!」朱光武對著她大喊。
「要不要偶們請你去吃冰慶祝?」凌子賢跟著起哄。
「不用了,跟你們去吃冰會拉肚子。」
灕灕抱著畫冊頭也不回地走了,听見身後傳來兩個男孩子沒氣質的狂笑聲。
奇怪,她對他們愈凶,他們反而愈樂,真是有毛病。
她踢著腳下的石頭,想像是他們兩個被她一腳狠狠端到天邊去!
今天是她十五歲的生日,說不定能見得到她最期盼的人,她可不想被那兩個臭家伙影響情緒。
端木哥,你今天會來送我禮物嗎?往年都有,今年應該不會忘記吧?
她抱著畫冊,仰起臉甜滋滋地笑了起來。
七月七日,天氣晴朗無雲,有點悶熱。
端木哥,今天是我十五歲的生日,不過卻只有我一個人獨自度過,全家人像說好了似的,一起放我鴿子了。
前幾天爸和媽咪吵得很厲害,听二姐偷偷告訴我,說爸和媽咪就快離婚了,我想大概是家里的氣壓太低,全家人心情都不好,躲的躲、逃的逃,所以才會沒有人記得我的生日,听二姐說媽咪交了一個日本男朋友,也就是常在電視上听見的外遇,媽咪好像已經不愛爸爸了,所以很可能最近他們就會辦離婚手續。
不管看電影還是看電視劇,戲里有外遇的多半是爸爸,想不到我們家居然是媽咪搞外遇,媽咪也真了不起。
晚上我買了一塊起士蛋糕,端木哥,我想像你就在我身旁陪我過生日,以往每一年你都會送我一本日記當成生日禮物,這本是第五本,只剩幾頁就寫完了,武士鬧鐘現在指著十一點三十分,再過半個小時,我的十五歲生日就過去了,端木哥,你現在在做什麼呢?是不是和大姐正在約會?我想你今天大概不可能會來送我第六本日記了。剛剛看完芭蕾女圭女圭的畫冊,發現端木哥長得好像畫冊里的男主角煌,高碩、優雅又帥氣,眼楮像黑鑽一樣閃爍迷人,凌子賢和朱光武那兩個只會欺負我的臭男生根本無法和你相比。
等等,有人敲門……
罷才三姐來敲我的門,她問我萬一爸和媽咪離婚,我要選擇跟誰住?這就很傷腦筋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會有面臨這種選擇的一天。
不過,我應該會選擇跟爸爸住,因為如果我跟媽咪的話,勢必要跟著媽咪住到日本去,這樣一來,我想見端木哥的機會就會少掉很多很多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必須留在台灣,這樣才能常常看到端木哥。
今天又在報紙上看見關于端木哥的報導了,雖然篇幅不是很大,不過標題說你是「台灣最年輕的古董鑒賞家」,還說你對古董的鑒賞力極其高超,才二十三歲,鑒識古董的眼光就已經出類拔萃了,是屬于天才級的人物。
本來就是啊,爸對端木哥的評語也是如此,端木哥真是不簡單。
快十二點了,大姐還沒回來,你今天大概也不會來了,這五年來每天都習慣用日記和你說話,就算你今天沒有再送我一本日記,我也會自己去買,跟你用日記說話的習慣可能改不了了。
其實我好羨慕大姐,可以大大方方的看著你的臉,近距離的和你說話,理所當然的勾著你的手臂,真的好羨慕好羨慕,現在你是大姐的男朋友,將來也許會成為我的姐夫,萬一將來真的變成這種關系,我想我一定會很沮喪很沮喪。
不說了,今天有點累,周公頻頻催促我去下棋,明天再說吧。
—被世界遺忘的灕灕
第二章
「灕灕,我要去哈爾濱,有事我會主動聯絡你……」
「嗯……」施灕灕正在睡夢中的另一個世界里,隱約听見三姊灩灩模糊的說話聲和關門聲,她困得睜不開眼楮,囈語地應答著,翻了個身繼續睡。
醒來時,她根本忘了灩灩曾經對她說的話,伸著懶腰走向廚房,經過灩灩的房門,身為灩灩專屬鬧鐘的她照例習慣地敲了敲門。
「灩灩,九點了,該起床了!」
她揉了揉自己那一頭帶著自然卷的短發,打了一個不美觀的大呵欠,身上的睡衣遍遍地斜掛在肩上,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左肩膀。
她赤著腳走進廚房,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後慢條斯理地看報紙、吃早餐。
政治、社會版在她手中快速地翻掠而過,瞄了瞄影劇版和文藝版,沒有她想找的消息,全都是一些無聊的八卦新聞。
無意間翻到一頁心理測驗的游戲,閑著也是閑著,于是好奇地玩了起來。
心理測驗解析的結果,居然說她是個面對愛情時比誰都勇敢、比誰都專心、也比誰都傷心的類型,是個躲在背殼里大喊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我真的是這樣的人嗎?灕灕怔呆了好半晌,活了二十二年,沒跟男孩子約過半次會,更別提談戀愛了,談起戀愛的她會是什麼樣子她一點也沒有概念。
滲入她腦中思維的那個人影慕地又跳動起來,她迅速甩開報紙,不去理會準確度有多麼高的心理測驗。
不要想、不要想,反正她的愛情注定是要孤獨、寂寞的。
她冷靜地壓下心頭那一份巨大的思念,把吃完的杯盤拿到水槽洗乾淨,這才突然發現灩灩居然還沒起床。
「搞什麼啊,這回失戀已經超過半個月,也該回復正常了吧,一個失戀過七次的人,第八次失戀的感覺還會那麼痛苦嗎?光想就覺得麻痹了……」她一邊嘀咕著,一邊往灩灩的房間走去。
「施灩灩!你也該起床了吧——」
她推開門,映人眼中的是張空無一人的床,摺疊整齊的棉被上放著一張字條,她愣愣地走過去,把字條拿起來看——
灕︰
我到哈爾濱去,別擔心我的安危,安頓好以後我自會與你聯絡。
---灩
灕灕瞠大雙眼,盯住「哈爾濱」那三個字。
「神、經、病到冰天雪地的哈爾濱去干什麼?」她把字條狠狠揉成一團紙球,丟進字紙簍里,越想越氣,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大罵。「誰擔心你的安危呀,也不想想老爸到英國去了,‘鎮寶齋’只剩下我們兩個守著,你居然還丟下我跑到哈爾濱去,萬一‘鎮寶齋出了什麼狀況,我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