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里的行人紛紛面露疑惑地轉頭看她,星石這才猛然想起該用英文求救,可是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那群搶皮夾的孩子仿佛訓練有素,跑得比飛的還快,早已經無影無蹤了。
星石的求救聲便在喉嚨口發不出來,思緒被核子彈炸成了一片廢墟,她雙膝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地板上。
「放著美金和信用卡的重要皮夾被搶了……救命的皮夾被搶了……為什麼被搶走的不是放印度盧比的皮夾……為什麼……」她發傻似的喃喃自語,一個人坐在地上又哭又笑起來。
來來往往的觀光客有人好奇地打量著她,有人視若無睹,她開始很後悔為什麼要硬著頭皮一個人出國了,平白無故給自己帶來那麼多災難。
突然間靈光一閃,她跳起來打開大皮箱,翻找皮箱內的夾層,竟然讓他找到了七十八塊美金的零鈔,那是去德國時用剩的錢,她興奮得跳起來歡呼。
她立刻找到電話,撥了一通國際電話回台灣。
「音音姊,我是星石……」
「你到新德里了?」
「不是,我不小心轉錯機,飛到侖里島來了。」
「什麼,峇里島!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啊!還不快點飛回來!」
「我也想啊──」星石的心情早已經跌到谷底,胸口郁悶到快要爆裂。「現在別說那麼多了,剛剛我的皮夾才被搶走,身上的美金不多,快幫我打電話掛失信用卡和提款卡。」
「什麼,你被搶了!」
「我暫時先在這里找間便宜的旅館住下以後再和你聯絡,音音姊,你快點想辦法救我回去……」
「喀拉」,電話斷線了。
這麼一會兒工夫,她就花掉了十塊錢美金,目前身上只利六十八塊而已,在音音姊想辦法救她之前,無論如何都得省吃儉用才行。
用三十塊美金換了些許印尼幣以後,星石拖著行李,慢吞吞地走出機場。
機場人來人往,到處都是神清氣爽、興奮愉悅的觀光客,唯獨她惶恐地面對茫茫天地,仿佛是世界上最孤單無助的人。
地無法理解為什麼索塞亞喜歡漂泊旅行?不斷尋找陌生的土地,在熟悉氣味後又毅然離去,繼續尋找下一個陌生的國度。
她不喜歡這樣的人生。她要一個溫暖的家,一個讓他熟悉且安心的環境。即使索塞亞讓她明白了什麼叫「愛情」,她也不會跟著他浪跡天涯。
她是一顆石頭,索塞亞是幻變的風,再強勁的狂風也很難帶得走一顆石頭,他們恐怕天生注定無法當情人了。
買了一份地圖,星石搭上計程車到離機場不遠的烏布,找了家最便宜的小旅館住下,一晚只需八塊美金。
當她把行李拖過破舊的地板,打開房門的一剎那。不禁被簡陋的房間和群魔亂舞的蚊子嚇呆住。
愣站了許久,然後她嘗到了嘴角咸咸的淚水,一向堅強的她,也終于被眼前接二連三的楣運給逼哭了。
夜幕低垂,星石在房間里才停留不到一個小時,渾身只要是暴露在衣外的肌膚都被蚊子叮咬得遍體鱗傷,她只好帶著錢和相機逃出屋子,到烏布街上閑逛。
她沒有忘記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所以很留意街邊便宜的小吃,如果吃了覺得味道不錯,就順便拍攝下來,準備寫采訪稿用,她一邊逛著充滿藝術風味的大街,一邊欣賞屬于答里島特有民俗氣息的雕飾藝術。
一家餐廳前面,有人在耍火把招徠顧客上門,她擠在人群中看完整場表演,直到餐廳打烊,街上的游客漸漸稀少,明亮的燈火一盞盞熄滅之後,她才慢慢晃著沉重的步子回小旅館。
夜很深了,空氣變得很涼爽,她在安靜的夜里走得很緩慢,一點地不想這麼快回到小旅館,很害怕那些等著歡迎她的吸血蚊子。
在這個陌生國度的深夜里,她覺得空前的淒涼、無依,在這種情境之下,她忽然很渴望能見到索塞亞,如果他現在在她身邊,一定有豐富的經驗能解決她當前遭遇的難關。
一想起他,渴望見他的感覺更強烈了,忍不住在心中發出一陣強烈的呼喚。
突然間,她的視線被走出小旅館的高大人影凍結住,不可思議地瞪大眼楮,以她有生以來最激動的目光凝視著朝她邁步而來的男人。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真的是他?
「索塞亞……索塞亞……」她的聲音顫抖沙啞,激動得眼眶浮起水霧。
索塞亞的眼瞳雖然熱情迸放,但剛稜俊美的臉孔卻冷硬異常,他不疾不徐地在星石激情感動的目光下走過去,停在她面前。
「索塞亞……」她仿佛用整個心靈呼喚他,狂喜地等待著,等待著他將她擁進懷里。
猝不及防的,索塞亞揚手在星石頰上輕拍了一記耳光。
「你究竟逃夠了沒有?」他的神情有著前所未有的認真與憤怒。
星石怔住,瞪大眼楮呆望著他,這記耳光其實並沒有打痛她,可是卻在她的心口拍得又脆又響,瞬間拍散了她心中重重迷霧。
「我……」她的眼中迅速泛起淚,無聲地泊泊流下。
「你到底──」索塞亞用力將她扯進懷里,溫熱的嘴唇貼在她耳際,切切呢喃著。「逃夠了沒有?」
星石一直戒慎恐懼的情緒猛然間瓦解了,她驟然哭出聲來,在他的懷里,她不再無助害怕,反而有種溫暖幸福的感覺。
一直到了此刻,星石終于從心底感到所有的一切都將開始被釋放。
第七章
「我的天──」索塞亞站在旅館房間內,皺眉揮趕著虎視沈忱想吸他血的蚊子。「這是什麼廉價旅館?蚊子多得嚇死人!」
「八塊美元一晚,當然不能要求多豪華了。」星石在床沿坐下,床下的彈簧立刻發出可怕的嘎吱聲。
索塞亞的濃眉皺得更深,在這間不大的小房間?,悶得有點透不過氣來。
「好熱,旅館是不是沒有空調?」他走到窗邊,試著想打開窗戶。
「窗戶很難開,下午我試了很久都打不開。」星石一手煽著風,一手趕蚊子。
侖里島的天氣很熱,沒有風,帶著一點濕氣。
索塞亞的耐熱程度到了極限,他熱得月兌掉襯衫,星石偷偷看他一眼,看見他僅穿著一件黑色背心,結實的臂膀上微微冒出細小的汗珠。
她突然覺得喉嚨干渴,索塞亞和她共處在一間小小的房間里,這種異常緊張的感覺開始變得肉欲起來,她又忍不住想起曾經作過的一場又一場的春夢。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她迅速低下頭看著地板,不敢胡思亂想。
「是美樹告訴我的,她說你轉錯機,飛到了侖里島,在機場又被抓光了錢,所以我就來了。」索塞亞拉了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提到美樹,星石的心口揪了一下。
「你來得好快。」她輕輕晃動著膝蓋,試著放松情緒,順便不讓蚊子進襲。
「因為華航今天剛好有直飛的班機,踫巧趕上了。」他輕笑。
「可是……你在餐廳不是還有工作嗎?其實我在這里等公司寄錢來就行了,你不必專程跑來的。」想起剛剛自己在他面前真情流露就很窘,一直不敢直視他。
「那家「想愛」餐廳只是我中途停留的地方,要走要留都很隨興。」「啪」地一下,三只蚊子慘死在他的掌心。「在這家旅館住上一晚,明天肯定會被吸光血變成干尸。」
星石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是她到峇里島八個小時以來感到最安心的時刻。
索塞亞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通知旅館侍者退房,並要求叫一輛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