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廳昏暗的壁燈下,他看見電視還開著,而妍歌蜷縮在沙發里睡著了。
茶幾上的高腳花瓶里插著一枝新鮮初綻的白玫瑰,他其實早就留意到,花瓶里的白玫瑰每天都是新鮮的。
他在沙發旁蹲下,靜望著她沉睡中的臉,這幾天忙得沒有多余的時間關心她,但他注意到了,她每天都帶回一朵白玫瑰,這個發現讓他不禁開始懷疑,她是否已經接受了那個男人的追求?
他看見她兩頰上染了層淡淡的玫瑰紅,像染上了愛戀的顏色。
她真的戀愛了嗎?
邵雍的懷疑變成了一種混亂的情緒,突然有種私有之物被掠奪了的感覺,他深深凝視著她的臉,指尖輕輕拂開她額前的發絲,情不自禁地,他俯下頭吻了吻她的眉心,她沒醒,在這樣安靜的夜里,面對妍歌嬌柔的睡容,一種原始的感動盈滿了胸腔,他的嘴唇掃過她的鼻尖,輕輕落在她的唇上。
他克制著深吻她的,卻愕然發現仍熟睡中的妍歌緩緩開啟了紅唇,召喚邀請著他的舌尖,他的心髒猛烈狂跳了起來,忍不住輕輕攫住她的舌,享受著這一場誘人的邀約,他努力壓抑月復中竄起的火熱欲念,隱約听見她自喉中發出了夢囈般的申吟。
他倏地抽身而退,呼吸急促紊亂,怕突然驚醒的妍歌發現他無禮的冒犯。
妍歌仍陶醉在甜蜜的吻里,並沒有完全蘇醒過來,她嬌懶地吁了一口氣,微微睜開眼,看見邵雍就坐在她的身側。
「你回來了!」她嚇一大跳,整個人坐了起來。
「為什麼不回房睡。」他笑了笑,看來妍歌並沒有發現剛剛那個偷來的吻。
「晚上有部很棒的電影,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妍歌羞窘不已,她正夢見邵雍火熱地狂吻著她,那個夢好真實,仿佛嘴唇上都還殘留著那種奇妙的觸感。不知道邵雍坐在她身邊看了她多久?也不知道剛剛有沒有出現什麼失態的舉止被他瞧見?
「你回來多久了?」她的臉頰泛起一片暈紅。
「沒多久。你怎麼了?臉好紅。」他輕笑,有意試探她。
「是嗎?」她緊張地模了模臉,嗔笑著。「我剛剛做了一個很美妙的夢。」
「夢見什麼?」
「不告訴你。」她狡黠地望著他。
「噢,原來是春夢,所以才不告訴我。」他忍著笑。
「你亂說,才不是什麼春夢。」她捶了他一記。
「星期六晚上的音樂會你來不來?」
「好啊。」她開心地點點頭。
邵雍從皮夾里拿出兩張門票給她。「找個朋友陪你一起來,萬一不小心睡著了還有人可以叫你起床。」
「討厭!」她大笑,表情豐富可愛。「就算再沒有音樂細胞也不會讓你難看的啦,放心。」
「你真的和‘那個人’開始交往了嗎?」他指了指桌上的白玫瑰。
「嗯,試著交往看看,不知道我和他到底合不合得來。」她有點不自在。
「要不要說說看?」他鼓勵她,其實是想知道對手的底細。
「你現在有時間嗎?快三點了。」雖然真的很想和他說話,但又怕他太累了。
「不差這十分鐘,說吧!」他微一聳肩。
「他叫何飛帆……」
「何必非凡?真奇怪的名字。」光听名字他就覺得不順耳了。
「不是那個非凡,是飛揚的帆船,飛、帆。」她用力解釋。
「一樣是很普通的名字。」他懶懶地說。
「我不說了,你一點听的誠意都沒有。」她嗔氣地站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拉著她坐下,輕輕笑道。「繼續說那個飛帆,我不亂發表意見了。」
妍歌蹙了蹙眉,又咬了咬唇,這才慢條斯理的把何飛帆的家世背景簡單扼要說了一遍,才說完,她就開始關心起邵雍的反應。
「怎麼樣?你覺得他怎麼樣?」
「你要听真話還是假話?」他心底自嘲著,不管真話還是假話,都不是他所想說的真心話。
妍歌很認真地想了想,說︰「真話假話我都要听。」
「真話就是他的家世背景和你非常相配,假話就是他這個人挑不出什麼缺點,完美得一點也不適合你。」
「什麼話?為什麼他太完美就不適合我?」她爭辯著。
「不管真話還是假話,最重要的應該是你喜不喜歡他,如果你不喜歡,就算他有大富豪的背景也不適合你。你喜歡他嗎?」他一針見血地問。
妍歌深吸口氣,靜靜望著他。就是為了逃避可能愛上你的危險,所以非要喜歡何飛帆不可,這種絕望是你永遠不會知道的。她在心里吶喊。
「和他吃了幾次飯,也聊過好幾次,我想我應該喜歡他,起碼一點也不討厭,雖然不像天雷勾動地火那樣瘋狂,不過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有種失落的惆悵感,她沒有必要欺騙邵雍,她只是在說服自己。
邵雍並不了解她的動機,也體會不出她潛意識里對他的逃避,如果妍歌喜歡何飛帆,願意與他培養感情,他絕對有成人之美。
在處理感情的問題上,他一向不喜歡強人所難,也不喜歡爭搶、掠奪。
「妍歌,希望你找到的是一個好男人。」他用很深的目光看著她。
她點點頭,有些心神不定。
「早點去睡,很晚了,晚安。」他拍拍她的肩,緩緩起身走上樓。
妍歌望了白玫瑰一眼,姍姍地走進房里,恍恍然躺下,順手抓來抱枕緊緊摟進懷里,唉,好酸好澀的心情。
她所夢見的邵雍是個激狂似火、熱烈擁吻她的男人,難道,她只能在夢里才能得到他狂炙的愛?
好後悔把房子租給邵雍,她低估了他的魅力,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若以結婚為前提,何飛帆的確是非常適合交往的對象。
他敦厚、謙恭、不多話,行為舉止有著來自母親規矩嚴肅的家教,也許是被父母親保護過度,他甚至還是個凡事都沒有主見的男人。
幾次約會下來,妍歌很不能忍受每一次都是由她開口發問。
「想去哪里吃飯?」
「你說呢?」他總是這麼回答。
「我沒意見,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她總是客氣地反問一下。
「你選就好了,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他總以這句話終結討論。
然後,妍歌就必須絞盡腦汁去想一個吃飯的地點。
吃完飯後,兩個人又陷入另一個輪回。
「吃完飯以後想做什麼?」妍歌問。
「你說呢?」又是老詞。
「看電影?逛街?還是回家?」這個男人必須出一個選擇題給他選,答案才會出來得快一點。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尊重你。」
如果說何飛帆很懂得尊重人,妍歌寧可他不要太過分的尊重她,那會讓她覺得他太沒有主見和想法。
「那就回家好了,我累了。」她一定會選一個答案,不想和他在討論事情上面進行一場永無止盡的輪回。
「好,我送你回家。」他也永遠不勉強。
坐在何飛帆駕駛的車子里,空氣靜得像要凝住。
當妍歌慢慢了解何飛帆的個性以後,才逐漸發現他的浪漫並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周遭的環境教育出來的,為了要把喜歡的女孩子追到手,所以他必須被迫浪漫,但是追到手以後就不同了,妍歌覺得,何飛帆就像一塊口香糖,初入口時甜得膩人,嚼得愈久愈無味。
邵雍就不同了,他像一塊提拉米蘇,好吃得讓她吃完還想再吃。
完了,她又下意識的想起邵雍,總是會不由自主拿他和何飛帆比較,其實這麼做對何飛帆本來就不公平,她喜歡的是邵雍,自然認為沒有一個男人能比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