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頰側轉,凝眯著他,眸中淚光點點。
「放了我。」她咬牙再說一次,紅唇輕顫,像拼盡的氣力一般。
「我會放了你,但是我必須先收拾自己闖下的禍事,我不是有意傷害你。」他的眼光一瞬也不轉移,糾纏著她悲涼幽怨的目光。
「想不到妖怪也有這等良心。」她冷眼看他,嗤之以鼻。
「你錯了,妖怪可沒有我這樣的人性。」襲攸冥微微一笑,俯身,輕托起她的臉,聲音平順低柔。「妖怪也不會像我這樣對你動心、動情。」
伏冉靈頓覺恍惚怔忡,呆望著他似有若無的笑意,深深被他的眼、他的唇、他的神態所惑。
「冉靈,我似乎是喜歡上你了,這對我來說是件很麻煩的事。他吻著她微啟的唇瓣,喉中逸出深沉的嘆息。
她的胸腔劇烈震動著,他纏綿的吻讓她呼吸急速不穩,身體的戰栗無法停止,她分不出自己對襲攸冥的感覺,是畏懼也是害怕。但卻戀棧著他所帶給她的那種奇幻,盡避如此,心靈深處傳來的喊聲仍驚動了她的心,不管襲攸冥究竟是什麼樣的身分,不管他是否真的為她動了情,她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走進他的世界。
她的思緒昏亂,想平抑自己的喘息,但眼淚還是克制不住涌上眼眶,是什麼在觸動著她的心。她不想明白,一點也不想明白,就連他的身分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無力承受那麼多。
「你應該很清楚,最終,還是要放了我的,不是嗎?」她力圖鎮定,只想把這一切當成是一場荒唐的事。
襲攸冥緩緩松了手,雙目炯炯地凝視著她。
「你說的沒錯,我也該好好估量一下這一場失控所要付出的代價。」他逐漸從她身邊退開,琥珀色的眼楮不再昏醉,徹底清醒了。
輕紗、羅帳、錦被須與間消失無蹤,伏冉靈不再受制,迅速地從沙地上翻身而起,她急切地想穿回衣物卻遍地也尋不著,一低頭,卻發現衣服早已經完好如初地穿在她的身上了。
襲攸冥的力量令她心驚,明知他可能有著非凡的身分,她卻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去追問他,不該她知道的她什麼也不想知道。
「冉靈,告訴我你現在最想實現的願望。他交抱雙臂,柔聲問。
她心里想的是「幸福」,卻不由自主地月兌口而出??「要回我的貞操。」
襲攸冥蹙了蹙眉,良久,才低低說道︰「可以,我會讓你的夫君相信你仍是處子之身。」
伏冉靈愕了愕,無法置信地盯著他看。
他低頭沉思了半晌,接著說︰「我會走一趟幽冥府,找判官查看你的命盤。」他俯身,探向她絕美的小臉,微微一笑。「你若有張不好的命盤,我會試著賄賂判官竄改一點點,告訴我你還想要什麼,這是我能給你的補償。」
伏冉靈訝然失笑,嘲弄他說︰「我的這一生遇到了你,是幸還是不幸?」
他勾唇一笑,懶洋洋地接受她苛問的眼光。
「冉靈,你是唯一讓我動過心的女子,但我不能要你,也不能娶你,除了給你補償別無他法,你要是夠聰明,就該懂得把握向我索討願望的機會,只要不違反天條,不過分竄改你的宿命,其余的要求我多少都能辦得到。」
「天條?」她吃了一驚,恍然明白了。「這麼說來,你真的不是下界的妖怪,而是天界諸神之一了?」
襲攸冥靜默地望著她,他不能再向她泄漏更多了,更何況人間有日游神、夜游神在巡行偵查,萬一被撞見他與凡間女子的私情,一狀告到玉帝那里,他就有苦可受了。
「是啊,你是神,我是人,只配與你露水交歡一場,哪堪再得更多?伏冉靈繼續冷嘲熱諷,眼神不甘地盯住他。
襲攸冥側過臉,回避她清冷的注視,內心驚訝于她冷靜堅強的性格,倒與一般女子淒惶和軟弱截然不同。
這樣也好,也免得哭哭啼啼與他糾纏不清,可以省掉他不少麻煩。
「我給你時間好好想想,三天之後再告訴我你的心願。」他刻意漠然。
「不必等三天,我現在就告訴你,你既然提到了幽冥府,那麼……」她挺直了背脊,深吸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要見我娘。」
這個要求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他沉吟著,說︰「如果你娘還未曾輪回轉世,我就會帶她來見你,但如果墜人六道輪回就找不到了。」
伏冉靈一听,驚喜莫名,不敢相信自己有機會能再看見早已陰陽兩隔的娘親。
「你果真辦得到?」她掩不住驚再,唇畔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
「當然可以。」她明亮的笑靨讓他心神一蕩,他沉穩而低緩地開口說道。「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見到你娘。」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看得很深,用那種迷醉的目光輕柔地網住了她。
襲攸冥的目光讓她心神慌亂,一刻也不放松的;像要把她看進心底,她的心跳在加速,懷疑他是不是會這樣看著她一輩子?
突然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昏眩,眼前盲了片刻,再清醒時,她發現自己回到自家的小院,而襲攸冥早已失去蹤影了。
一種難受的感覺從未有過的襲上她的心頭,難受得隱隱發疼,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疼痛,椎心似的。
伏冉靈幽幽的嘆息著,最不想明白的還是明白了,心靈深處清楚地知道,他將成為她日思夜想的唯一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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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步虛宮
從雕亮浮柱、長廊高閣內傳出一陣陣隱忍不住的笑聲,
「太出人意表了,你居然做出這種好事來,攸冥,酒後亂性的罪名可大了,你居然會把持不住……」襲朔日笑的前伏後仰,把火紅的長發晃動得像激狂的火焰。
襲攸冥盯著桌案上的棋局,寒著臉。「笑夠了沒有?」
「就快笑夠了,再等一會兒……」襲朔日仍止不住地大笑著。
「現在的我眼前一片愁雲慘霧,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襲攸冥沒好氣地。
「喂喂喂,別把氣出到我的身上。他搖手笑道,」明明提醒過你,你卻還是照樣犯錯,克制不住是犯大忌的事,你只能怪你自己,怨不了別人。「
襲攸冥長嘆一聲,內心百味雜陳。
「那天確實有七、八分醉,但應不至于難以自控才對,連我自己都想不透。」
「那凡間女子必然是以傾城的姿色迷惑了你,讓你無法抗拒風月情濃。」襲朔日好笑地看著他,拈起一只黑子放下。
襲攸冥仰靠在花梨木椅上,雙眼半合,近乎自語地說︰
「她迷惑我的不只是絕世姿容,她的靈心慧質超越常人,性清孤高傲世,整個人就像一首絕美的詩歌,讀來純淨清寂,曲折幽微。」
看著他迷惘的神情,襲朔日恍然大悟,顯然他已觸犯仙家大忌了,這個現象非比尋常,他不得不慎重給襲攸冥忠告。
「明媚鮮妍能有幾時,百年後仍然只是黃土一壞,再也無處尋覓,攸冥,別沾惹凡塵情愛,到最後除了空留余恨,什麼都不會有。」
襲攸冥呆了呆,果真被襲朔日的冷水澆得清醒了幾分。
「別緊張。」他恍然回神,漫不經心地笑笑,走了一子。「就因為我不想沾惹,才決定實現她想見亡母的心願,也算是替我補償心里對她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