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喬听了她的童言童語,忍俊不住,大笑出來。
「少將軍今年十八歲,怎麼可能娶妳這種小女孩,你們差了十歲哩,更何況,少將軍匹配的對象肯定是各國王室之女,說不定這兩年就有成親的機會了,妳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能和他成親嗎?這種孩子氣的話說給我听就算了,可別到處說給別的丫頭听,明不明白?」
阿喬絲毫不以為意,只當魏嬰的話是童言無忌,便旋身開始打水洗那些小山一般高的被褥。
「是嗎?」魏嬰卻認真思索了起來,她想得其實不深,只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長大,少將軍難道不能多等她幾年嗎?
她支著頤,看著右手磨破皮的手心,平時,娘非常保護她的手,都說她的一雙巧手,生來就是為了彈琴吹蕭用的——
她的胸口酸楚地發疼起來,不管怎麼樣,她得找少將軍問個清楚,是不是在將來的日子里,她都必須和阿喬姊一樣,每天得做這些粗重的工作?
少將軍明明知道自己是魏王的女兒,還會這樣待她嗎?
第二章
大廳中擺滿了幾千箱的戰利品。
房揚古一臉漠然地坐在廳上,而房慶緒則在一箱箱的白璧、金鐘、玉斗、明珠當中翻撿著,挑出適合送回齊國之物。
房慶緒拿起兩件玉器觀看,一件是白玉璧,一件是白玉璜,兩件都是用上等白玉精工雕琢而成,房慶緒對兩件玉器流暢的刻紋嘖嘖稱奇,命人傳給了房揚古。
「就把這兩件玉器獻給齊王,你以為如何?」他興致勃勃地問兒子。
房揚古瞥了一眼「掠奪」而來的玉石珍品,敷衍著︰「既然是父親選上的,我自然沒有意見。」
「那好,就命你將這些珍寶送回齊國,敬獻給齊王,順便向齊王奏明咱們父子倆攻下大梁的好消息。」
房揚古若有似無地嘆口氣,才剛在大梁住下沒幾天,就又要長途跋涉回臨淄。另外,齊王一直有意將ど女齊珞嫁給他,這件令他頭痛的問題尚未解決,若選在這時候回臨淄,絕對逃不掉齊王的逼婚。
「爹另外指派人送好了,目前我暫時不想回齊國。」房揚古一口拒絕。
「怎麼?」房慶緒把臉一沉,不悅地說。「攻下大梁是我們父子的功勞,不派你回去,難道還把功勞拱手讓人嗎?多少人虎視眈眈想奪我這個大將軍的位子,你還不藉這個機會幫我坐穩了?」
房揚古低頭不語,眉心掠過一絲不耐。
「不是為了齊珞吧?」房慶緒忽然問。
「就是為了她。」房揚古語氣平板地回答。
「哈哈……」房慶緒突然仰天大笑。「該不是為了齊珞在宮宴之上,當眾說出心儀于你的那一件事吧?」
房揚古不悅地皺了皺眉,何止是這一件,齊珞跋扈暴戾的性情早已在皇宮內外傳遍了,所有文臣武將都擔心迎娶齊珞三公主的厄運會降臨在自己的頭上,沒想到,在一次的宮宴之上,听見齊珞當著眾人、親口說出心儀房揚古之語時,所有文臣武將欣喜若狂,都很高興房揚古替他們擋掉了災難。
「有什麼好介意的?」房慶緒把玩著一塊綠玉墜,笑說。「等你娶了齊珞三公主,人人羨慕都來不及了哩!」
「我寧可帶兵去攻打燕國、趙國,也絕不娶她。」他冷冷地道。
房慶緒的臉色變得恁是難看,讓自己的兒子迎娶齊國公主,是他當初所打的如意算盤,這下子全被房揚古的幾句話給推翻了。
「你簡直不知好歹。」房慶緒怒氣陡升,罵道。「齊王如此看得起你,才肯將女兒下嫁于你,你的架子擺得倒是比誰都高,居然膽敢拒絕?齊珞也沒什麼不好,她能帶給你別人奢望不到的富貴榮華……」
「想要富貴榮華就各憑本事,靠這個?」房揚古冷冷一笑,表情不屑。
房慶緒氣得臉色發青,他老覺得自己唯一的兒子特別會跟他唱反調,尤其這兩年來,房揚古原本就古怪的個性變得更加尖銳了,無論他如何琢、如何磨,仍然動不動就刺痛他。
「如果齊王下令,非要你娶齊珞不可,你打算怎麼辦?」他干脆搬出齊王來。
「想法子回絕。」房揚古氣定神閑地。
「齊珞不算太丑,勉強也還過得去,娶她是為了與皇室聯姻,回絕對你沒有好處,你可要想清楚。」房慶緒耐著性子說服。
談到容貌,房揚古的眉頭不由得糾結起來,他曾見過齊珞的兩個姊姊,不只體態痴肥,長相、臉孔更是遺傳了齊王的小眼楮和大鼻子,而脾氣可不只是一般的暴戾,被迫迎娶她們的兩位公侯,日子都過得苦不堪言,他可不想步入後塵。
「齊珞美不美都與我無關,娶妻必須要我心甘情願才行。」他冷然地說。
房慶緒大笑了兩聲,全然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大丈夫別在女人這個問題上浪費太多心神,女人不過是泄欲和生育的工具,當你有了權勢和地位,女人要多少就有多少,一旦齊王下令,你就非娶齊珞不可,即使不喜歡她,另外再納妾也無妨,何必拘泥在娶不娶齊珞的這種事情上,你是我的兒子,別為了齊珞弄得咱們父子權位盡失,她可是齊國的三公主,你只要記住她的這個身分就行了。」
房揚古注視著房慶緒略斜的嘴角,表情陰郁,默然不語。
「就這樣了。」房慶緒說得又快又響,徑自替房揚古做出決定。「你明日就將一切禮品打理清楚,後天一早出發回齊國。」
房揚古沉沉地一笑,聲音很低,卻極為清晰。
「兒子若有這種利用價值,當然得听從父親的安排,怎能當父親謀高位的絆腳石呢?不過,我是不可能听從你的安排,不如由你去娶她吧,反正為了權勢和地位,你都能夠背叛娘而改娶齊王的堂妹了,再改娶一次又有何妨?」
房揚古說完,霍然起身,在房慶緒和侍衛震驚的表情中拂袖而去。
房慶緒心口一涼,房揚古幾句尖刺的話听得他頭皮發麻,心里發悚。果然,卞文昭的死一直讓他耿耿于懷,他若不是自己唯一的兒子,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他的。
房揚古經過精致幽靜的小花園,園內桅子花的清香撲鼻而來,他心不在焉地走進園子里去,剛才「又」沖撞了爹,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地沖撞爹,不知道會惹來什麼後果?
他已經隱忍太久了。
在房揚古六歲那年,房慶緒為了當上大將軍,不惜將元配,也就是房揚古的母親卞文昭,從正室夫人的地位貶下來,成了將軍府中的使女丫鬟,另娶齊王的堂妹為妻,果然,不出三個月,房慶緒便得到了大將軍一職。
卞文昭為了年紀尚小的房揚古,委曲求全的侍候起新的將軍夫人,卞文昭以為表面上卑躬屈膝、虛與委蛇,房慶緒想必不會太過于為難她,沒想到陰險的房慶緒擔心夜長夢多,還是偷偷將她毒死了。
即使是自己的親身父親,即使當時的房揚古才只有六歲,仍然無法忘記母親被毒死的怨恨。
他痛恨房慶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慘無人道的凶殘行為。他心里很清楚,想成大事的房慶緒,只衡量身邊的人有多少利用價值,一旦成了他的阻礙,刻薄毖恩的他,就算是妻、兒也會一並鏟除。
母親的死讓房揚古很小就知道自保,不但熟讀兵法,甚至勤練武藝,練就了一身驚人的本領。
十二歲起,房慶緒就喜歡帶著他到各國赴會、比試,由于房揚古面貌俊秀、意態,不論他隨著父親到哪一國議事,別人都會要求房揚古做他們的女婿,然後一切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