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兩層樓高的看板是「冬情溫泉」的花架一角,色調是復古的單色,五個一般高的男人帶笑站在雨中,每一個人都笑得迷人又灑月兌,看板右下角打著一行英文單字「LEOPARD」。
她看著看板上的堂御天,看著他帶嘲似的唇角,看著他仿佛也在凝視著她的眼楮,看著看著,她的眼眶蓄滿了淚水,什麼也看不清了。
她像游魂似的飄進了看板下的商店里,在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牛仔褲架子上,她看見了約有菊八開大小的廣告型錄。
「歡迎光臨。」女店員笑容滿面地迎上來。
她迅速翻看著型錄,里面的每張圖片都有「冬情溫泉」和堂御天的影子,她的手心微微發顫著。
「小姐,我要怎麼樣才能得到這本型錄?」她抬頭問女店員。
「你是會員嗎?」
「不是。」
「那就很抱歉了,我們LEOPARD的型錄只能送給會員,這一季的型錄因為拍得很復古也很藝術,受到許多人的喜愛,才上市三天,型錄就幾乎快要讓會員索取扁了,我們這家店也只剩下兩本,你現在加入會員說不定還能拿到喔。」女店員發揮她的推銷本領。
「那要怎麼樣才能成為會員?」她急忙問。
「一次購買一萬元以上的商品就可以成為會員了。」女店員笑容可掬。
夕薔有點發窘,自己身上才帶一千塊出來,平時又因為極少消費,甚至連張信用卡也沒有。
「小姐,能不能請你等我五分鐘,我立刻帶一萬元過來,請你務必替我留下一本型錄,謝謝你。」她不情願地將型錄還給女店員,轉身跑出商店。
一路上,她控制著自己不能急跑,雖然極力控制,回到「義大利面屋」時也已經喘個不止了。
她剛推開門,就听見妤潔熱情的大喊著——「夕薔!」
她看見妤潔興奮地朝她揮手,一見她呼吸急促,就急忙上去扶她。
夕薔沒空跟妤潔多聊,直接就撲向櫃台向夏湘雲伸出手。
「媽,給我一萬塊。」
夏湘雲嚇了一跳。「現在才剛開店,收入還不到一萬塊,你要做什麼?」
夕薔一听,急著轉頭向妤潔求助。「妤潔,你不是有張信用卡嗎?先借我刷,改天再還給你。」
「你想買什麼?」妤潔古怪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書,悄悄地把她拉到了一邊,壓低聲音問︰「什麼書要花一萬塊來買呀?難道你想買光書店里所有堂御天的書嗎?」
「不是,我要LEOPARD的型錄,他們的型錄只能送給會員,可是要成為他們的會員得買一萬塊的衣服才行。」
「拜托,別傻了你,我怎麼會有你這個白痴級的朋友啊——」妤潔翻了翻白眼。
「干麼亂罵人。」夕薔瞪了她一眼,不想浪費時間听她訓話,急著說︰「隨便你怎麼取笑我都行,先把信用卡借我刷。」
「麻煩你用用腦子,想要堂御天的照片不見得要花一萬塊好不好,我只要一通電話,保證你能拿到比型錄還多的照片。」
夕薔瞪大了眼楮,腦中靈光一閃,驚喜地指著妤潔的鼻子。「你是說——歐陽霖……」
「腦子轉得過來還算有救了。」
夕薔挽住她的手,笑問︰「你們現在都已經那麼‘好’了嗎?」
「進展得還算不錯啦!」妤潔得意地笑說。「我的話他都會當成聖旨。」
「真的?」
「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
妤潔拿起電話撥號,夕薔目不轉楮地看著她,電話接通了,夕薔全神貫注地听著她說︰「歐陽霖,我是妤潔,我現在人在台北,我到台北找夕薔一起過耶誕節,你晚上要過來找我啊,好哇,這里的店名叫‘義大利面屋’,地址在內湖區康寧路三段X巷X號,來的時候把你在‘冬情溫泉’拍的照片全部加洗一份過來,別緊張,不是要出賣你,是給夕薔的,記住嘍……」
妤潔抬頭捂住話筒問夕薔︰「歐陽霖問你要洗幾吋?」
夕薔紅了臉,低低說︰「隨便。」
妤潔皺了皺眉,對著電話說︰「夕薔說隨便,我看十吋好了。」不知道對方的歐陽霖說了什麼,妤潔听得笑不可抑,不一會兒就掛了電話。
「你笑什麼?」夕薔忍不住問。
「歐陽霖說干脆洗成真人一般大小傍你好了。」她邊說邊笑。
「別鬧了。」夕薔蒼白的面頰驀地涌上了紅暈。
妤潔把夕薔拉到最角落的位置,刻意避開夏湘雲。
「你這麼在意堂御天,要不要我叫歐陽霖把他找來。」她悄聲問夕薔。
「不要!」她反射地叫出聲。「為了他好,還是別拖累他了。」
「嘖嘖嘖——」妤潔咂嘴。「‘請你饒我一命’,你也真夠狠的,說出這種話,哪個男人敢再上門來。」
「就是要斷得干干淨淨才這麼說的。」她深深地看著妤潔。「一開始,我真的太痴心妄想了,天真地憧憬著和堂御天甜蜜的未來,差點休克的那一天,我才明白自己對身邊的人而言是多麼大的負擔,爸、媽和女乃女乃身為我的親人只能自認倒楣,他們都沒有選擇的余地,可是堂御天有,我不想把他拖下水,愛情是愛情,生活是生活,我不想再增加一個為我憂心的人了。」
「你的說法听起來很有道理,可是事實上又不是那麼有道理。」妤潔思索著,慢吞吞地說。「你並沒有給堂御天選擇的機會呀,單方面對人家說‘請你饒我一命’,這也未免太殘酷了。」
「一句話就說清楚一切,總比兩個人廢話了一堆之後,得到的依然是相同的結局來得簡單一點吧。」夕薔固執地。
「既然想斷得干干淨淨,那何必買他的書?何必要他的照片?」她瞅著夕薔,嘆口氣,搖了搖頭。「你這叫作繭自縛,太矛盾了。」
「才不矛盾。」她言不由衷,自顧自地說︰「我全是為了他好,沒有我,他可以活得舒服自在;有我在他身邊,他肯定沒有寧日,為免他日後後悔,我這里先行了斷豈不是痛快一點。如果我一不小心死在他身邊,他這輩子一定會讓愧責壓迫得喘不過氣來,我不要他為了我變成那樣。」
「咦,我怎麼不知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居然現在就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你幾時有這樣的道行,我怎麼不知道?」妤潔話中有話,挑高了眉說。「可惜我沒有預知的能力,不過我有千里眼喔,我看見目前的堂御天右手打著石膏,短時間內接不到拍攝的工作,解除婚約又讓他和父親決裂,噯……看起來滿慘的。」
夕薔睜大了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因為你那天說了句‘饒我一命’,那家伙居然開著車去撞電線桿,真了不起,你不是有預知的能力嗎?怎麼就沒有卜出這一卦。」妤潔繼續冷嘲熱諷。
夕薔抽口氣,渾身掠過一陣寒顫,她的心正迅速地龜裂當中,隨著呼吸的加速,痛楚的感覺愈來愈尖銳了……「喏,你的T28。」妤潔從皮包中拿出手機給她。「這東西不便宜,你要我把它丟掉,老實說,我還真丟不下手,你還是把它留下好了。」夕薔恍恍然地看著手機,心慌慌的,眼眶熱熱的。
妤潔歪躺在沙發上,看喜劇片笑得東倒西歪,夕薔抱著一只腳丫抱枕,斜倚在沙發的扶手上,神思恍惚的。
忽地,門鈴響起——「哈!」妤潔跳起來,大叫︰「歐陽霖來了!」
妤潔打開門,把歐陽霖帶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