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士男子」拿著麥克風走上舞台,一道聚光燈打在他身上,他露出職業的笑容,扯開嗓門說︰「各位觀眾大家好,今天非常的幸運,第一場是‘繁花酒店’開幕以來最特別的一場,請來了香港舞蹈學院的小美人,很幼齒、很干淨,還沒人模過咧!要看她月兌到什麼程度,就看各位大爺的本事啦──」
「香港舞蹈學院?」兩人互望一眼,已經可以肯定是單頌憐沒錯了。
悠揚的樂音響起,燈光漸漸柔和,在粉橙色的光暈中,站著一個盤著飛天髻,身上穿著透明紗衫,半罩半露,肩披飄帶、展臂舞動欲飛的女子,隨著悅耳的鼓聲柔軟的舞動起來。
隨著身姿手態的玲瓏舞動,她身上半透明的薄紗像朵漣漪般舒展開來,里面不穿內衣,僅用一層繡著紫色碎花的窄袖紗羅緊緊纏在胸部和腰部,突顯她縴巧輕盈的體態,當飄帶隨著她的身體旋轉時,益發顯得飄然若仙。
秦舞陽受到了極大的撼動,他不曾看過如此奇特的中國舞蹈,呼吸一點一點的抽緊,心跳一點一點的加劇,他拚命穩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向很少有「過大」的情緒反應,但是現在,他卻為了單頌憐的一場舞,情緒波動得如此厲害。
全場的觀眾顯然被屬于西域的奇怪樂聲吸引住,也或許是從不曾欣賞過這種風格迥異的「月兌衣舞」,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出奇的安靜,似乎都忘記來此的真正目的了。
台上的單頌憐月兌下罩在身上的薄衫,僅存裹住胸部和腰部的那件小小的繡花紗羅,正在回旋狂舞之間,突然瞥見台下兩個突出的人影,黝黯中,看得並不真切,但卻像極了秦舞陽和周凌。
她的心一涼,怎麼把舞跳完的都不知道,當台上燈光大亮,清清楚楚看見他們兩個人時,她有一刻昏眩,思緒混亂空虛地站在台上,自知無法遁逃了。
台下某個角落突然有人大叫︰「快月兌啊!怎麼不月兌!」
這句話像病毒一樣傳染了開來,本來已被單頌憐的舞姿著迷的男人們,開始記起他們來此的真正目的了,沒看到月兌衣服怎能輕易罷休!
于是,男人們露出本性,亂哄哄地叫嚷起來。
「快月兌啊!想騙錢哪!快月兌──」
「快月兌──」
混亂中,一杯水突然往單頌憐身上潑過來,她身上那件薄紗羅一吃到水,立刻變得更加透明,台下猛然傳來邪邪的笑聲,她從來不曾遭遇過這樣的場面,整個人嚇得呆立當場,很想逃,兩腿卻像灌了鉛一樣,力不從心。
秦舞陽第一個跳起來,沖向潑水的中年男人,想也沒想,一拳就揮過去,把那個中年男人打得翻跌在地,周凌沒料到秦舞陽會動手打人,先是呆了呆,接著才反應過來,馬上沖向單頌憐準備支援,但是更快沖過來的是店里的兩個保鑣,保鑣勉強架住整整高他們一個頭的秦舞陽,制止他再繼續動手。
那個中年男人在地上掙扎了半天爬不起來,他的兩個朋友本想替他出一口氣,抬頭看見秦舞陽和周凌高大魁梧的身材,氣就先縮了一半,樣子猥瑣地開罵──
「干嘛打人哪!潑她一杯水又會怎麼樣,是你的女朋友就把她顧好啊!不月兌衣服來跳什麼月兌衣舞──」
一堆人紛紛擠過來看熱鬧,頌憐渾身緊張地撿起薄紗披在身上,勉強遮住重要部位,戰戰兢兢地走下台,靠在牆角邊不敢吭聲,尤其秦舞陽為她打人的那一幕,更讓她為之戰栗。
石雄從人群中擠出來,一看見秦舞陽,臉色微變,馬上轉身對被揍的客人道歉陪笑道︰「很抱歉,一開始我沒有說清楚,這個跳舞小姐因為舞技精湛,所以有不月兌光的底線,接下來的兩位跳舞小姐一定會月兌光,絕對讓各位滿意,三位今天的花費都由本店招待,真的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石雄以付錢的方式息事寧人,朝兩個保鑣一揮手,保鑣放開秦舞陽,台上燈光一變,繼續有個穿著皮衣皮褲的艷麗女郎登場了。
石雄不客氣地盯著秦舞陽的臉,咬牙切齒地說︰「兩位先生,我們店里不歡迎你們這樣的客人,請回吧!」
周凌看了秦舞陽一眼,發現秦舞陽的表情無動于衷,眼楮望著某個方向,他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臉色頓時一沉,原來他正凝視靠在角落的單頌憐,而她,也正回望著秦舞陽。
石雄瞟了他們一眼,從鼻中發出一聲冷哼。「你們和單頌憐是什麼關系?依我看,你們會來這里,多半是沖著她來的吧!兩名職籃選手出現在這樣的酒店中,不怕傳揚出去嗎?」
秦舞陽不答腔,瞥見舞台上的女郎已月兌得只剩一條小小的內褲,正配合著熱情的音樂舞出風騷的舞姿,觀眾看得興不可抑,他轉頭對周凌說︰「我們走吧!」
周凌回頭望了頌憐一眼,頌憐一接觸到他的視線,立刻垂下頭來。
石雄帶著警告的語氣,朝他們撂下狠話。「別惹單頌憐,否則我不會像今天這樣,那麼簡單就放過你們。」
秦舞陽和周凌對望一眼,兩個保鑣朝他們走近一步,伸出手,比了一個「請出去」的手勢。
他們在保鑣的「護送」下走出酒店,一出酒店大門,周凌嘆了口氣說︰「我們在這里等單頌憐吧!然後把你們一起送回去。」
秦舞陽沒有反對,逕自在階梯上坐下來。
周凌在他身邊坐下,忍不住說︰「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動手打人。」
「當時太生氣了。」秦舞陽撐著下顎,簡單地回答。
周凌愕然,當然他也很生氣,可是卻沒有秦舞陽那股豁出去的氣勢,不免開始懷疑起他的動機。
「你不是討厭單頌憐的嗎?怎麼會為她出頭?」
「那只是本能而已,看一堆色老頭那樣欺負她,你難道不會想替她出頭嗎?」他為自己的行為解釋。
「──」周凌有些心虛,他其實一開始並沒有這麼說,听秦舞陽說出「本能」兩個字,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秦舞陽的目光投向遠方,過了很久後才說︰「看了她跳的舞,發現她與我想像中的有點距離,美國的月兌衣舞秀純粹就是賣弄,所展現出來的美與她完全不同,她的胸部雖然不大,身材也過分縴瘦,可是整體看起來十分勻稱、修長,而她跳的舞真的很美、很東方、很令我驚艷。」
听完秦舞陽一連串的贊美,周凌不由自主地張大口,訕訕地問︰「你喜歡上她了嗎?」
秦舞陽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不至于討厭了,不過,應該也沒有像你喜歡她那麼的喜歡吧!」
周凌仍覺得不放心,卻又說不出那份怪異之感,他低低地說︰「單頌憐今天跳的舞,就是敦煌壁畫上難度相當高的飛天舞,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她是個非常優秀的舞者,為什麼會淪落到在這里跳月兌衣舞,一定有她的苦衷,你猜猜看,她飛到台灣來賺這種錢,是為了什麼?」
「我發現你很喜歡玩猜謎的游戲。」秦舞陽意興闌珊地說。「據我所知,香港自一九九七回歸以後,經濟衰退了不少,香港人多少會對中共的統治感到恐慌,單頌憐會選擇到台灣,多半是希望釣個金龜婿,好直接嫁到台灣來吧!我都能大老遠從美國回台灣找中國老婆,她也一樣能──」
秦舞陽話還沒說完,就听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們兩個人同時回頭,看見淚眼婆娑的單頌憐,穿著來時的那一身連身短裙,低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