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是暖了,心卻依然寒冷。
浡兒烈感覺出秦晤歌的掙扎,甚至那分抗拒。
他不解地望著她。
「我們回北方,你願意嗎,晤歌?」
「我……」
心里拼了命地要求自己喊出來,但是話到嘴里,卻像突然間失去說話能力似的,什麼音也發不出來。
秦晤言冷靜地觀察姐姐的反應。她一直覺得不對勁,如果姐姐真不願意,她就算冒著得罪浡兒烈的危險,也要帶走她。
「姐,說出你真正的想法……」話未落,秦晤言警覺地抬眼,急切的揚蹄聲不容錯辨,她吃驚地望著浡兒烈。
浡兒烈亦皺緊眉頭,身後貼身的隨從迅速向前,將浡兒烈及秦晤歌圍在安全的範圍中。
秦晤言深思地望著馬蹄聲的方向。人馬不少,而且來自關內,會是誰?
她雙瞳進出亮光,難不成擊昏將軍府的士兵會遭受範飆塵如此大費周章的追捕?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黑夜中清晰的馬蹄聲,已近得連秦晤歌都听到了,她顫抖得幾乎軟下雙腿,該不會……
不可能,她拒絕去想任何的可能,茫然無助使她得靠著淳兒烈的扶持才不致軟倒而不自知,她靜靜等待愈來愈近的馬蹄聲。
一直到震耳欲聾的聲響停歇,四周靜極了,秦晤歌依然沒有勇氣回頭。
範飆塵渾身散發即將爆裂的怒氣,雙眸緊盯著瑟縮在別的男人懷里的一抹白色影子。他必須握緊雙手,才能控制提劍殺人的沖動。
他果然估算正確,當初查出晤歌來自回紇,于是不曾浪費時間地往北方奔來,即使一身風塵僕僕,他終于還是在這三不管地帶的漫天風沙里找到她了。
「退!」在一陣遲疑後,濘兒烈斥下隨從,讓出眼前的天地,讓他仔細看清面前的男子。
他心下一驚,中原竟有如此魁梧挺拔的將領,且在馬上的姿態霸氣又威風凜凜,據他所知,能有這等豐姿的,應是……
「飆塵將軍,想不到我們在這種場合里見面了。」
「你以為我們更該是在戰場上見面是嗎,可汗之子?」
在同一時間,範飆塵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剽悍的回紇王子,未來的繼任可汗。
他怎會出現在邊塞?難道回紇打算提前發兵?
懊死的,他最想知道的,是晤歌為什麼跟他扯上關系?
一連串的問號讓他直想沖動地踢開浡兒烈,讓晤歌待在她該待的地方——他的懷里!
「晤歌,你不敢回頭看我嗎?」
狀似平靜無波的聲音傳進秦晤歌耳里,只有她了解話語中隱忍的憤怒。
懊來的總是會來,秦晤歌顫巍巍地回頭,才發現整個人幾乎癱在浡兒烈身上,她連忙慌張地避開,一個不留神,竟被過長的白色錦裘絆倒,跌在黃沙中。
範飆塵翻身下馬,向前奔去。
浡兒烈身後的騎隊立刻向前,刀劍瞬時出鞘。
範飆塵身後無聲的鐵騎亦向前,雙方劍拔弩張地對峙著。
浡兒烈搶先一步扶起晤歌,隨即將她拉至身後。
他冷冷地笑著︰「飆塵將軍,我不想現在就引發戰事,畢竟我們雙方都還需要一段準備期,我勸你考慮清楚。」
範飆塵眼中只有秦晤歌。「我不希望引發戰爭,甚至會消弭這場可能的硬仗,但是若你不將我府中的舞伎交予我……」他陰沉地眯起眼。「相信我,這場戰爭將從現在開打!」
秦晤歌驚喘,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秦晤言冷眼旁觀,想確信他話中的可信度。
浡兒烈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舞伎?晤歌被你視為舞伎?」
他將晤歌拉進懷中,凜然說道︰「你竟如此輕賤她!這就是你們中原人對待良臣之後的態度?」
範飆塵皺眉,不知他話中的涵義。「說清楚。」
「不必了!」
一聲輕微卻堅定的喝斥出自久久不曾開口的秦晤歌。
她凝聚所有的勇氣,睜著強忍淚水的雙瞳。「放
了我好不好?你一直不肯信任我,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舞伎,那麼即使我走了,對你又有什
麼損失?就讓我回去我該待的地方。」
她輕易挑起他極力隱忍的怒氣︰「該死!你該待的地方就是我身邊!」
「讓她繼續當舞伎,以色事人?算了吧,晤歌值得更好的!」秦晤言壓低嗓音說道。她看出了一點端
倪,這個飆塵將軍未必對姐姐無情。
範飆塵氣焰高漲地盯著黑衣人。夜探將軍府的,就是這個男人。該死,她身邊到底還有多少男人?
「你到底是誰?這里還輪不到你說話!」
秦晤言冷嗤一聲︰「不知道我是誰,又怎知我有沒有分量說話?你可知被你視作敝屣的舞伎,將是
未來的回紇可汗之妻?晤歌要是正常些,都知道要作什麼選擇!」
乍然听到的訊息令範飆塵一震,他的眼神直盯著秦晤歌,卻向黑衣人發出詢問。
「你說什麼?」範飆塵的語氣已然森冷,醞釀著風
暴即將來臨的訊息。
「我說……」
「言,不要廠晤歌截斷晤言的話,她好想趕快月兌離這場紛亂,「將軍,你就放我走吧。」
範飆塵這輩子從沒有這麼憤怒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上前去,趁浡兒烈不曾戒備的當兒
搶下晤歌。
浡兒烈大怒,傾身向前抓去,範飆塵的貼身鐵騎已阻擋在前。
局勢丕變,雙方都忌憚對方的實力,而不敢輕舉妄動。
秦晤歌被眼前的局勢震住,她又回到熟悉的臂彎之中,驚疑的眼神望向範飆塵。
「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範飆塵簡直想扭斷這女人的頸項,他咬牙切齒地說︰「這不是你最該得到的待遇?如今罪證確鑿,你還敢狡辯自己不是奸細,不是為回紇打听我朝軍事實力,才潛伏在我身邊的?哼!我還差點被你的眼淚所騙,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秦晤歌的心支離破碎,到頭來,他還是把自己視為奸細。此番前來,想是為了將她治罪的吧?
秦晤歌強自振作,壓下听有的黯然神傷,冷聲說道︰「將軍,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奸細,可是你有遺失什麼重要的軍機大計,還是曾對我吐露什麼剿滅行動嗎?如果我是,你是否已抓到我見不得人的舉動?我沒有,不是嗎?」
範飆塵凝視她的眼,想找出一點心虛的蛛絲馬跡。
秦晤歌被他的鉗制弄得很不舒眼,她使力掙扎︰
「別動!」他用雙臂更緊地圈住她;
範飆塵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自己將她留下來.早已不是因為懷疑,而是……
一種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緒︰
「少狡辯,光是你私會敵軍的罪名,就可以判你死罪了,你還想抵賴什麼?」
「于是你因為執意地想要抓住我,給我最嚴厲的懲罰,所以追至邊關,不計代價地擒拿我.即使我已經放棄我原來該有的任務,並且對你來說,一點損失
也沒有?」
秦晤歌盯著他如星的眼眸,執意要得到他的答案。
範飆塵簡直想一拳打昏她,她總是有辦法激怒他到失控。
「我已經有很大的損失了!」他的損失是被她迷惑得神魂顛倒,再也離不開她,但最可惡的是她不領情,執意要離開。
「晤歌——」
秦晤言冷不防地出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看得出回蕩在姐姐與範飆塵之間的情愫,她必須要讓姐姐作一決定——離開,或留下。
秦晤言的揚聲讓秦晤歌猛然驚醒。她還在做什麼?不是答應浡兒烈跟他回去,而且靠他的力量殺了龐世尊嗎?
別再戀戀不舍了。
她執意拉出與範飆塵的距離︰「我已管不了你是否有損失了,將來,我的身份是淳兒烈的妻,我們注定是交戰的兩國,所以,我不在乎你有什麼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