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紅已經忙完最後一個上場的演員造型,斜眼瞄著二哥,深怕他會有什麼失控的舉動。
七點三十五分,從外頭兜售進來的晚報,標題赫然是冷情的公開申明,她不滿劇本的呈現,不滿導演的功力,甚至不滿舞台的呈現,所以決定拒演。
台下的主要來賓,一致丟開報紙,憤然起身離席,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凝重氣氛。
媒體蜂擁而至,沖到台前想訪問諶無。諶無一臉蒼白,緊握報紙的指關節泛白,還因過度用力而喀喀作響。
諶青和諶紅站在諶無的面前,幫他擋住媒體,兄弟之情在患難中見真章。
混亂的推擠當中,鏘地一聲,一枚流線造型的白金鑽戒掉落在地上,諶青看見後隨即在諶紅耳旁低語。「把他拖到後台去,他已經神智不清了,再繼續下去,情況會更糟。」語畢,他一把推開兩個弟弟,傾身往前拾回戒指,他想諶無應該還會需要它,畢竟讓曾經這樣蘊藏著熱情的戒指,孤寂地落在地上,實在太不堪了。
一場世紀未的鬧劇在推擠拉扯中結束,回到家的諶無陷入無語狀態。他根本不願翻開報紙,重新回顧這出笑話。
照理他這樣的狀況,投資者可要求賠償違約金,但他們還算替諶無留情面,只是撤回資金,不給付演員費用及之前的開銷,其余並沒有進一步的要求。所以諶無或許該慶幸他的錢還夠還債,只是他勢必得從頭來過了。
不過,所有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了。他只在意她為什麼會背叛他,為什麼?
諶紅遠遠看見在廊下沉思的諶無,趕緊躡手躡腳地進房,不讓他發現,最近二哥情緒古怪,不輸給當時為情所困的諶青,他得小心些,避免被台風尾掃到。
「站住。」不過,他真心的祈求似乎一點效用也沒有,反而更糟。
「二哥,怎麼啦?」諶紅涎著一張臉,討好地問著。
「你幫我查到冷情的資料了嗎?」
他還以為二哥只是胡言亂語,所以他根本沒當真,而今事到臨頭,他只能哀道︰「為什麼是我。」
「因為只有你見過她。」
「老媽也見過啊!」他趕緊使出擋箭牌。
「但你是我弟弟。」諶無已懶得再跟地多說。「三天,只給你三天的時間。」
「啊?」他沒听錯吧,只給他三天、他當他是神嗎,但是二哥沒有再說話的打算,他只有模模鼻子找人去。
效法阿亮的精神,諶紅靠著三天的時間,終于在千辛萬苦中找到一條線索。
「二哥,我目前只查到她的本名叫安絕顏,其余還在努力中。」諶紅有些緊張地在電話中報告進度,料想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不料諶無卻只是一直重復「安絕顏」這個名字,然後是一陣沉默,隔了許久,他才緩緩地說;「好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用再查下去了。」
「什麼?」諶紅還沒搞清楚狀況,電話就已經被掛斷。
安絕顏呀!安絕顏!一切似乎都串連起來了,為什麼會覺得她很熟悉,為什麼她不卸妝,為什麼她要這樣做,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答案就是—一對不起她。
第九章
傍冷情(或是安絕顏?)
對于你的不告而別,我沒有一丁點責怪你的權利,尤其是在知道你是安絕顏之後。
你一定不能諒解,為何我沒有在一開始便認出你?不能說你偽裝的過于成功,而是我的心被自己蒙蔽了。
我月兌韁的心曾經在我毫無防備之際,幾乎奔騰而出,但我的無知讓我選擇了倉皇逃離。我以為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以為在心還未厭倦前先放棄,是永保美麗回憶的秘訣,我以為我們的相逢,只是電光石火交錯的短暫火花;我以為……
如此多的我以為,如此多的自以為是,深深傷害了一個單純少女的心,而我卻還不自知。然而與其說是不自知,還不如說是我自己不願面對。在愛情追逐中游戲,多是你情我願的男女關系,而我竟莫名地月兌離常軌,對當時的你動了心,驚愕之下的我,竟選擇落荒而逃。
多麼可笑的我!
當時不及提起安定的勇氣,就在遇見你的剎那,尋到決堤的出口,那態勢是如此排山倒海,跨越之前的心境與不成熟。面對著以冷情為名的你,我不再逃避自己內心的情感了,就在我決心不再讓機會錯失,不再留戀露水的短暫晶瑩,而想要結晶的永恆真實之際,才發現我早已失去了你,也失去了擁有幸福的權利。
是的。如果抽離我現有的一切,能平復當初我的幼稚所對你造成的傷害,那麼我願意。我願意褪去所有的偽裝,以最赤果的真心傾盡所有的愛,注入你已然干涸的心。
喜歡這枚戒指,是因為在第一眼看到它的瞬間,就仿佛看到你一般。戒環上交揉的兩條流線,好似我們交纏的軀體,貼近融合。如果有幸,希望你能戴上,如果你不願意,也希望任由你處置,而我將帶著贖罪的心離去。
在離去之前,可否容我問一句,你愛我嗎?假若還愛,清帶看這枚戒指和二十日下午兩點的機票于機場見,讓我用一輩子的時間好好彌補對你的虧欠。
你是否願意?
諶無
信箋由安絕顏手中滑落,逐字逐句像是跳躍的惡魔,一步步侵襲。早在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然偷偷爬滿她的臉龐。
她怔愣地伸出手,踫觸頰上的冰涼,為什麼會哭呢?她不是已決心要徹底將他趕出心房,一點都不剩?為什麼還要落淚呢?
武格濤才一進門,透過開門流瀉的光亮,便看見她晶瑩的淚水及手上的信箋,他的心一悸,涌上不樣的預感。
「為什麼不開燈?」武格濤開了燈,大步邁向安絕顏的身旁。
正兀自浸婬于淒切的氛圍中,安絕顏著實被武格濤宏亮的聲音給嚇得迅速回過神。「啊,我忘了。」
「忘了?」武格濤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探手中的信箋。「你還看那家伙的信做什麼?」
安絕顏惶惶地抬頭,失焦的眼神,仿佛被人搶去至寶般,有種被割裂的痛楚。隨即又強壓住心中的崩塌,訥訥地道︰「沒什麼,只是看看罷了。」
武格濤當然沒有忽略安絕顏臉上痛楚的表情,他的心亦跟著一凜,迅速瀏覽信的內容後,他顫抖地問︰「你會去嗎?」
「我……我……」安絕顏很想堅定地說她不會去,但不知為何,簡單的四個字要從嘴里說出,竟是如此艱難,舌頭好像打結般,斷斷續續不成句。
武格濤心又是一慟,他多麼希望她可以大聲說不,但她沒有。他心一橫,特意忽略她的痛苦,殘忍地提醒著她。「別忘了,我們就快結婚了。」
「我沒忘,從來就沒忘。」安絕顏扯出一抹牽強的笑,那笑竟比哭還難看。
「那就好!」武格濤放心的笑了,盡避知道她的勉強,但他還是松了一口氣,他將安絕顏的雙手抵在他的額前,重復說道︰「那就好……」
濕潤的感覺傳送至安絕顏的雙手,她悚然一驚,愕然發現他哭了,一向堅強如長者般的武格濤,竟然落下淚來,她不舍,不舍背棄真心對待她的他。
如果她和諶無的幸福必須建立在另一個男人的痛苦上,她又怎麼有自信可以帶給別人幸福呢?安絕顏痛苦地閉上眼楮,下定決心忘了諶無。
安絕顏翻閱著武格濤挑選的幾組結婚禮服的照片,卻怎麼也沒辦法定下心來讓那一組組華麗的衣裳進入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