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半醉半醒仍不志頤指氣使,若海塵差點就落入自己心軟的陷阱,頭一昂,不再有溫柔的羈絆。
但諶青卻被這小小的舉動所激怒,將酒瓶重摔向地面,碎片、酒液四散于地。
「都是你、都是你。」諶青像莽夫似的咆哮。
若海塵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聲震住。
諶青顛顛倒倒地來到若海塵身旁,碩大的手掌緊緊握住若海塵略顯削瘦的肩膀,劇烈的搖晃嚇得她小臉蒼白、魂飛魄散。
若海塵自衛地往後退,直到她背倚著牆,若海塵整個人被諶青的雙臂環住,像堅固的牢籠,哪兒也逃不了。
「你……」面對性情大變的諶青,她該怎麼辦?
「你為什麼讓’彗星‘消失,又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來折磨我?」諶青已不知所雲。
「折磨你?」若海塵在心里吶喊著,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向來只有他諶青欺負她的份,哪有若海塵絲毫置喙的余地,面對這樣的指控,她不服。
「沒錯,你看看現在的我,連你的傷都治不好,我不再是完美的化身。」
「原來我的傷真的治不好了。」若海塵在口中喃喃念著。
「我該怎麼面對你母親?「諶青丟不起這個臉。
「我求你放過我吧!「離開他才可以使兩人不再飽受煎熬。
「我不會放你走的,我不會。」諶青突地將若海塵緊緊擁住。
若海塵與他肌膚相親頓時臉紅心跳,她傾听著他濃重的鼻息聲,除了酒味外,還有一種屬於他的氣味。
但兩人不是醉心的時刻,如果她也失去理智,兩人將永遠沉淪。
「放開我……放開我。」若海塵試圖掙月兌諶青的箝制,但諶青卻是越鎖越緊,幾乎讓若海塵喘不過氣來。
迷亂中諶青似乎又見到彗星的身影……她忘情地沉入小提琴的世界,她的才藝讓人如痴如狂。
「彗星、彗星……」諶青只是不斷地重復呼喊著,他緊擁住若海塵有怕她飛也似消失在他眼前。
若海塵再也受不了諶青的自以為是,彗星將永遠消失,他為什麼還苦苦相逼?
若海塵狠狠地賞諶青一個響亮的巴掌,清脆的聲響讓幾乎陷入瘋狂的諶青稍稍降溫。
諶青撫著發燙的臉頰連連倒退,他做出什麼逾矩的事嗎?沉重的腦袋已不能思考,運轉的速度幾乎零。
許久、許久,兩人就這麼靜默著。
「放我走吧!」若海塵再次提出要求。
冷空氣淡化了諶青的濃濃酒意,那一耳光也的確讓他冷靜了許多。
「手術還是照常進行。」語畢,諶青即離開餐桌往書房走去,其實諶青的心里已開始迷惘,此時的他是害怕失去自己?還是彗星?還是若海塵?
知道自己再做手術也無所助益,若海塵認為毋須再待在加拿大受無謂的刀割之苦。
若海塵不再選擇沉默,不管是她自己抑或是諶青都沒有理由再繼續堅持。
她尾隨諶青進入書房,不讓諶青有獨處思考的機會。
看若海塵似有話要說,諶青坐定在旋轉皮椅中,靜靜等待若海塵開口。
「其實你早就知道就算我再動手術都無濟于事,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是繼續折磨我,假裝給我希望,但一次又一次只是更讓我絕望而已。」
「我認為手術有成功的機會。」
「何必自欺欺人呢!」
若海塵消極的自我放棄惹惱了諶青,語調不若先前的柔緩,態度也強硬了起來。
「我認為會成功的就是會成功,更何況我從來就沒有失敗過。」這是諶青相當引以自豪的,但這份完美似乎已漸漸出現裂痕。
「對,你從來沒有失敗過,學什麼會什麼,永遠踩在別人的頭上,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這是你不是我,我可以容許失敗發生在我身上,我已學會從失敗中站起來,如果你要追求完美,請你讓我走吧!因為我本身就是個不完美,別再堅持了,讓我會台灣吧!「
諶青起身走近若海塵,他無法認同這份控訴。」你為什麼不再堅強一點、再堅持一點。」諶青執起她的手。」這是你的手,你為什麼不珍惜它?只要有成功的機會你都不應該放棄。」
若海塵甩開他的糾纏,憤恨的雙眸直直射入諶青自以為是的辯駁。」對,這是我的手,既然是我的手,你又何必自以為是,要我做這、做那?「
「當初是你自己同意做手術治療的。」
「沒錯,現在也是我‘自己’要走的,不關你諶青一丁點事。」
若海塵又再度挑起兩人戰火。
「當初你百般刁難我,無論我怎麼努力你連一丁點都沒有瞧見,就算瞧見了你還是不認同我、不肯定我,是你逼我走的,是你。如果‘彗星’是你回頭找我的原因,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因為‘彗星’早已經消失了,而我只是你連正眼都不願多看一眼的若海塵。」
諶青突地將若海塵扣在門板上,邪弄的眼神瞧得若海塵心里一陣發毛,這樣的情形也曾發生過。
諶青的俊臉慢慢貼近若海塵,如蘭的芬芳氣息輕輕竄入諶青的耳垂。
「我想你還是愛我的,越在一起感覺越強對不對?!所以你才急著逃回台灣,你怕控制不了自己,怕陷得太深以至無可自拔。」
若海塵逃開諶青的接近,臉頰總是盡量離得遠遠的。」既然當初我無法高攀,現在也不會自討沒趣。」
諶青溫暖的掌心托住若海塵的下顎,將她扳向自己,吹彈可破的肌膚讓人想一親芳澤。」現在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如何?「
「你何苦折磨我、羞辱我?「若海塵淚淚迷蒙。
以前每次一見到若海塵的眼淚,諶青就有說不出的厭惡感,好似他是十惡不赦的仲裁者。但今天,當若海塵的淚珠滑過他的手掌,滴落在他掌心的時候,他卻有說不出的心疼。
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拉不下姿態,玩世不恭的態度已深深嵌入,待愛之船進駐方能層層化解。
「別忘了,這是對你的恩寵。」還是說出了令人傷心的話。
若海塵將頭撇向一邊,她不想看著諶青說這句話。
「別讓我恨你。」
以為若海塵真的不再愛他了,諶青心中悵然所失,他是不是才剛剛開始愛她了呢?否則心中怎會如此在意她對他的感受。
此刻的諶青竟希望若海塵還是愛他的。
諶青放開她的手離開了書房,身心都受到莫大煎熬的若海塵再也受不住的放聲大哭。想起在台灣的母親,她唯一的、溫暖的倚靠,真希望此刻就能倚偎在她懷里,盡情地哭一場。
若海塵瑟縮在門板邊,頭倚著膝蓋,像個無助的孩子。
諶青轉出書房後並沒有;遠離,他倚靠在書房外的粉牆上,他傾听著如泣如訴的哭喊,內心也同樣經歷著若海塵的痛苦,這些日子以來,兩人都感受到身心的煎熬,不只是手術不成功的問題,對彼此情感的迷惘、困惑、恐懼、擔憂,更增加兩人的沖突,但愛苗卻又慢慢滋長。
諶青重新回到書房,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但他就是這麼做了。
諶青蹲在若海塵的身旁,他伸出雙臂輕輕擁住若海塵,如珍寶地擁著。
若海塵感受到一股暖流進駐心房,是母親來到她的夢中撫慰她嗎?有母親的擁抱,若海塵平靜了許多,瘦弱的臂膀不再抽抽噎噎地振動,她漸漸地平息下來。
第一次內心有如此的悸動,有這麼一個人在他懷里讓他有說不出的安定與甜蜜,這一刻他想永遠地擁著她。
沒有言語,諶青輕吻若海塵的耳垂,輕輕地不帶任何褻瀆的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