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凝淨攏了攏及腰的長發,白瓷般的雪膚在陽光沐浴下顯得眩然,唇角仍是輕揚,周身卻不可思議的聚集冷凝的結界。
「交給你了。」趙凝淨離開陽光的氛圍,一時間冷凝的結界消散無蹤。
「你去見血封?」尚追翔心念一動。
趙凝浮泛起今天以來,或說是難得一見的真正的笑意。
「也該去見見他們了,血封如何讓愚蠢得失去‘闃魅’能力的離垢活下去?好令人拭目以待!」
尚追翔一直以為隱蔽人氣的自己已修習得無堅不推,但趙凝淨卻渾然而成一種無謂的、不知是喜是悲的態度,完全沒有前跡可循;他不懂,和她同門這麼久,到底她的心思在何時高昂,在何時下落?
「離垢是你姊姊,難道她的死活不曾進駐你的心?」尚追翔回憶著那張與凝凈一模一樣的絕顏。
「我們在‘黑煞’與‘闃魅’里背道而馳,生死自取,命運自理,怨不得天地。」
也許他永遠無法理解離垢與凝淨的關心方式,就好象無人能領會這對雙胞胎詭測的命運之線是如何的被操弄。
尚追翔輕撫凝淨的青絲,無奈的嗓音像嘆息。
「你的面具比少主更危險,無論怎麼變,少主總是鬼般的淒厲;你卻邪氣,讓人弄不僅有害無害。」
趙凝凈縴手停留在尚追翔的胸膛。「研究我,還不如去擔心里面那蠢女人。」
美好的紅唇封印在尚追翔起伏不定的心口,趙凝淨的微笑總是去不了詭延,堅忍的神情常常不像是在乎,遠遠地慢慢淡出他的視線。
美得令人不忘的女人那麼多,而她,趙凝淨,卻是讓所有人希望這輩子從來不認識她,從來不!
因為沒認識她,這輩子也就不會痛苦,也就不會被她灼刺得滿身傷痕。
「不該認識她的,不該見到她的……」尚追翔無力捶打燈光下修白的牆壁,使不出的力氣,全掉入劇毒的柔蜜情海中。
☆☆☆
紅燈熄滅,尚追翔耐心地等醫生出來。
「邵醫生,情況怎樣?」
他搖搖頭,嚇得尚追翔心髒幾乎跳到喉嚨口了,只見邵醫生說︰「現在的年輕人到底怎麼了,動不動就尋死尋活,你對她做了什麼?為可她這麼堅決尋死?嘖、嘖!如果再晚一點地就死定了。」
尚追翔松了口氣,自嘲地想,如果少主不是收走了所有的槍,恐怕今天躺在里面的是一具尸體。在醫生的首肯下,他見到了面孔慘白的程尹絢。
程尹絢靜靜地看著他,眼神相當空洞,用非常虛弱的聲音問道︰「他去結婚了?」
尚追翔點點頭,無法再以面無表情對待她,他恨此刻的自己,像是劊子手。
不爭氣的淚又流下臉龐。「為什麼不讓我死了干脆?」
「程小姐!」
尚追翔的呼喊她听而不聞,只知道右弘駒正在進行他的婚禮,對著絕麗之姿的商戀歡說出婚姻的誓言,她的心好痛好痛。
是該離去的時候了,如果死也無法解月兌,那就讓她遠遠的走開,從今以後,涇渭天涯,傷心,自己承受吧!
尚追翔看著程尹絢的表情變化,不禁毛骨悚然,最後,她竟露出一個絕望的笑意,亮慘慘的,好詭異。
「程小姐,我去找醫生來。」
「等一下……」
程尹絢忍著昏眩,強打精神。「弘駒的婚禮在台中吧?求求你別告訴他我的自殺,別讓他和商戀歡為我的事愧疚。」
尚追翔揚眉,她竟不要少主來看她!
不對勁,但他又說不上來,還想問些什麼,程尹絢卻累得閉上眼楮。「你出去,我累,好想休息。」
心靈的那一扇大門從此關上,再也……不要愛了。
☆☆☆
「你敢說她不見了!」
右弘駒眼底透出強烈的殺氣,解決完婚禮後績之事,又加上剛即位的千頭萬緒,他過了一個禮拜才回到別墅,沒想到迎接他的竟是青天霹靂。
尚追翔自知罪孽深重,「咚」的一聲跪下來,他信守諾言,並沒有告知少主程尹絢的自殺,沒想到三天前,他再到醫院時才發現,程尹絢居然跑了,她傷得那麼重!于是他動用人力搜尋,想在少主回來之前找到她,卻沒想到,程尹絢居然像空氣般消失了。
「少主,都是我的錯,請嚴懲。」
右弘駒煩躁地拉他起身。「算了,我們都知道她開溜的功夫,你防不勝防。」
尚追翔像定在地上,不肯起身,他艱澀地開口道︰「少主,我罪孽深重,隱瞞你一件事,在你婚禮當天,程小姐自殺了,雖然獲救,卻在三天前負傷從醫院走了……」
右弘駒覺得全身血液逆流,快要奔騰而出,自殺!尹絢居然敢離他而去,他無意義地吼叫著,突然之間全身癱瘓無力,右手死抓著尚追翔,手上青筋暴突。
「少主,你冷靜點,我派人找過了,卻得不到蛛絲馬跡,她連台中老家都沒回去,好象平空消失……」
霎時間,他明了自己的愛亦已深沉到不可自拔,現在,他竟慌亂起來!右弘駒跳上跑車,車輪發出尖銳的吼叫,便加速往山下沖去。
她居然自殺,用這麼絕決的方式,根本是了心尋死。他知道她個性剛烈,卻在此時才深刻體會到那種極端,突然間他害怕起來,無法想象她離開身邊的日子,也後悔沒能告訴她他愛她,如果一切來不及了……
不!絕不!沒有他的允許,誰準她可以死,就算死了,他也絕對跟隨到底,程尹絢絕對甩不掉他的。
握緊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右弘駒背脊僵直,全身的神經更像是拉滿的弓,只要再承受一點點壓力,馬上脆弱地斷掉。他在行經彎道時毫不遲疑地繼續加速,在完全豁出去的開車中,絲毫沒有注意到對方車道因為他瘋狂的行為而造成數輛車追撞,除了自己轟然如雷的心跳聲外,再也听不見四周早已天下大亂的吵雜……
尾聲
左烈疲憊不堪地走回「開羅飯店」,這次撒哈拉沙漠地質探勘工程浩大,好不容易在今早完成評估報告,探勘隊才開拔回開羅,踏進飯店已經午夜時分。
左烈疲憊地回到房間,打開酒櫃取出陳年高粱,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再倒一杯,依舊一口灌光,最後干脆直接將酒瓶送進口里,讓熱辣的酒精侵蝕他所有的知覺。毫無預警的,他慘然一笑,在沙漠中毫無人跡,鎮日與風沙對抗,今天一踏進入口稠密的開羅,所有屬于人的情緒都回來了,傷心、悲痛……
三年了……
想必戀歡已經兒女成群了,也許不會再記起他這個傷心人,這幾年,他試圖忘記戀歡的身影,可是每到夜晚,她的影像執著地佔領他的夢境,不管花再大的力氣也抹不去那絕美的容顏,俏生生的笑容。于是,他早就放棄花力氣去遺忘,只是很努力、很努力地麻痹自己。
他對其他女人提不起興趣,只因為她們都不是商戀歡。
酒精已侵蝕神經系統,麻痹的感覺以排山倒海的氣勢襲來,兩個多月的沙漠苦行與無時無刻的魂牽夢縈,他好累,累得沉沉睡去。
商戀歡無聲地進入左烈的房間,他連門都忘了鎖,也省卻開鎖的手續。她移動步伐如夜的精靈,黑暗的室內只有空氣不尋常的波動。
靜靜地,她看著左烈熟睡的面容,緊皺的眉心仿佛千年不曾化解,透著沁涼如水的月光,她驚覺左烈的消瘦,白皙的俊容狠狠刻上風沙的痕跡,纏繞不去的憂郁氣質,使她看著心里發酸,這幾年她的烈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