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商戀歡撩起褲管半載小腿又直又長,半長的白靴頂處插著黑亮的物事,她一把抄起匕首遞給左烈。
「給我刀干麼?」
「這把‘銳犀’是很銳利的匕首,你帶著防身。」
左烈接過,薄利的刀身泛著寒光,令他一顫。他學著商戀歡插在長靴上,動作小心翼一翼。
「留心點,別砍到自己的腳。」商戀歡總覺得他笨手笨腳。
「謝謝你的好心。」左烈沒好氣地說。
「應該的。」
「為什麼你那麼復古,功夫使得像古人的輕功,用的武器又是匕首、又是蛾眉刺,還有飛鏢?」
「這是右家的傳統。」商戀歡自從有意識起,這些武器就很少離身,仿佛就是身體的一部分。
「敵人開一槍就斃了,哪有時間耍功夫?」左烈不以為然。「還是用槍比較實際,時代在進步。」
「我們也學槍法,不過這次任務師父沒讓我用,在台灣的任務不適合,條子查得緊。」商戀歡回憶師父的話。「師父說用匕首殺人比較有趣,凌遲敵人的意志,看他們死前驚恐的表情比一槍斃命有快感。」
「殘忍的變態!」左烈皺眉。
「別批評我師父。」
「他是聖人不能批評?」
「他是我的聖人。」也是我的父親,商戀歡苦澀地想。
左烈望見商戀歡突然黯下的眼神,她整張臉就那雙眼楮靈活質鑠,如今一黯,頓時只剩灰敗的面容,好象一張面具。
「好吧!我就帶著匕首,以後還有哪個雜種敢動我,就一刀給他死!」左烈原想輕松一下話題,隨手拿著匕首比劃。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你干麼打我!」左烈鐵青著臉,怒視商戀歡。
商戀歡寒聲道︰「不準在我面前提那兩個字。」
「什麼?」他剛剛說錯了什麼嗎?
「雜種。在我面前不準提這兩個字,否則我要你死。」說完,她僵硬地轉身,回到鋪蓋倒頭就睡。
「瘋女人,說翻臉就翻臉。」左烈心想打不過她,只好忍住這口氣,悶悶地拉起睡袋,氣憤地睡覺。
第三章
清晨有著凜然的寒意,即使才過中秋,山區的氣候已然寒冷,左烈感受到睡袋上早已被露水濕成一片,卻貪戀睡眠,不肯多動一下,昨夜的一陣廝殺擾得他沒好眠,于是決定要睡到高興才動身,反正信物也跑不掉。
「起身,吃完早餐就走。」商戀歡冷不防踢著左烈的睡袋,害他一聲悶哼。
「喂,你踢小狽啊,這麼狠!」
「六點了還睡,你以為出來郊游。」商戀歡不理他,走向前面的山澗,掬著水洗臉。左烈懊惱地起身,心里十遍八遍地罵眼前的瘋女人,嘴上更是不住嘟囔︰「搞到三、四點才睡覺,這麼早就吵醒我的好夢,難道你是神力女超人?」
睡眠對商戀歡來說不甚重要,自小的訓練就是斷欲,斷口欲是師父交代的第一項修行,所以她可以吃得很少,卻充分運用食物的每一點能量。此外,「嗜睡」對她來說簡直是不可理解,每天四個小時的睡眠足以恢復她所有的體力,並得到完整的休息,師父說過,清心寡欲是修行之人最高乘的境界,這輩子他有太多的愛恨嗔痴,所以要商戀歡自小斷欲,人就是有才會有欲求不滿的事,如果不了解,終身將沒有負累。
听到身後的腳步聲,商戀歡厲聲道︰「站住,別過來。」
「又怎麼了,我也要洗臉!」左烈實在生氣,這個陰晴不定的女人快把他搞瘋了。
「站在原地,等我洗完了自然讓你。」商戀歡小心翼翼地戴上人皮面具,雖然每次洗臉很麻煩,但師父叫她戴著,她就不會有第二句話。
當她轉過身時,已是一張無表情的痘斑臉。
左烈不明白商戀歡在做什麼,也許磨蹭半天是搽什麼保養品之類的,說得也是,愛美是人的天性,對女人尤其嚴重,她一定是希望自己的痘痘趕快消掉才偷偷擦藥吧,又怕被他看到會取笑她,所以才不準他過去。
左烈邊洗邊想著自以為是的解釋,也就不把商戀歡奇怪的行為放在心上。
「傷口還痛嗎?」商戀歡開口問起。
左烈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原來這個女人還是關心他的。「嗯,還好,走路是沒問題了,謝謝你。」
商戀歡微揚唇角。「如果不能走就回去吧,省得礙我的事。」
「你……」左烈的笑容僵在嘴角,這個女人!
商戀觀不再理會他,徑自收拾行李,動作俐落到仿佛不覺自己的話有何不妥。
左烈真是被她打敗了,氣悶地拿出地圖和面包,好男不與女斗,他不可以惱羞成怒。
「我們已經在支脈下了,走到這兒會見到我們家第一個駐站。」左烈優雅地撕著面包,一邊指著地圖,這是一張寫在特殊處理過的皮革,避免水害與火害,不同于一般的地圖,它有詳細的山岳標記與稜線位置,上面幾個紅色三角形記號顯然是後來加上的,與高高低低的線條相映,朱墨斕然。
商戀歡疑惑地看著地圖,比一般的市街圖都復雜,她是個看簡圖都會迷路的人,別說眼前這張像天書的皮革了。
「這里是我們的所在位置,到這里約莫半天路程,不過到這個點要六個小時,所以即使我們趕路也到不了,會在夜色中迷途。」
左烈仍自顧自的在地圖上指來指去,爬山是他的樂趣,從高中起就開始尋訪世界名山,以征服百岳為目標;兩年前,他順利加入英國皇家百岳會,不是他自夸,這個協會可是所有登山人夢寐以求的榮譽,它代表一種肯定,全世界的會員人數不超過百人,而成員中的黃色面孔更是寥寥可數。
這次為了尋回早在百年前就失落的兩家信物,他才會遠從珠穆瑪朗峰被召回,玉山他早就攀登頂峰了,原不是什麼問題,也引不起他的興趣,直到管家左伯把這張地圖寄給他,圖上居然有著一脈不為人知的支峰,這個發現令他精神一振,以台灣現代這麼高的科技,居然在空中照相時遺落了這個部分,更加深這支峰的神秘性,如果能改項,信物自然可尋回,怪的是一百年來經歷了第六代,居然沒有人成功過,實在詭異。
「我看不懂,你解釋清楚!」
左烈一時不能會意。「什麼?」
「我說我看不懂地圖,你話說清楚。」商戀歡誠實地說道,那密密麻麻的線條只會令她眼花繚亂。
左烈明顯地在唇角揚起一抹譏誚,終于有她不會的東西了,這幾天她表現得像個金鋼女戰土,他還真以為她無所不能呢!想不到敗在薄薄的一張地圖。
諷刺不是他的本性,但是商戀歡這丫頭欺壓他好幾次,找到機會當然要狠狠刮她一頓。
「看不懂啊?那不知道是誰說她一個人就可以完成任務,還嫌我礙事。」
「是我錯,左少爺你不礙事,你還會看地圖。」
「你……」
「是啊,終于發現你的功用了,這樣讓我不致覺得你礙眼。」
「商戀歡!」左烈長這麼大,從沒被這麼貶低過。
倒是商戀歡好整以暇,生氣也是欲念之一。凡七情六欲都是師父要她斷去的,面對左烈她已經失常了好幾次,讓她以為自己修為很差。
「我怎樣?快解釋完出發了。」
左烈不知為什麼,踫到商戀歡就沒轍,為什麼在別的女人面前他總能如魚得水,應付起來輕松自如,獨獨商戀歡總讓他吃癟?
一咬牙,認了,別跟一介女子計較,他詳細地說明。「這些紅色三角形是左家幾年來修建的駐站,方便每代尋找信物的傳人有休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