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書旭手中的槍還冒著煙,他呆呆地看著那倒在地上的女子,像是無法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
他還是救不了她,他還是什麼也做不到……
無意識地松開槍,他慢慢地走上前去。
在手槍墜地前,穆聞險險地接住,他看看那把他忘了收回的貝瑞塔手槍,再看看牆上耶穌聖像旁的彈孔,估量著彈孔與熾蠍間的距離,他搔搔自己的頭︰「這……也太不準了吧!還好有我在。」他親親自己的愛槍。
完全沒注意到其他人的反應,關書旭在黎葒身邊跪下,將她攬進自己懷里,他顫抖地撫著她蒼白的頰︰
「小葒……」
「關……」黎葒無力地張開眼。「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別說,我送你去醫院。」他控制不了喉中的哽咽。
「不……」她咳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現在不說就來不及了。」
「小葒……」看著她滿身的紅,他咬住了唇。」關……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她的眼霧蒙蒙的。
「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他低頭親著她的額。
「你……你發誓?」她掙扎著。
「我發誓。」他眼眶含淚。
「關……」她抓著他胸前的衣服。「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無法信任自己的聲音,關書旭只能點頭。
貓眼閃過一絲賊兮兮的光,她背對著他,伸長腳踢了踢那縮在一旁的神父。
「咳,」想起自己該做的事,神父清了清喉嚨,盡量放輕聲音道︰
「無論是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你都願意愛她、安慰她、尊敬她、保護她,並願意在你們一生之中對她永遠忠心不變嗎?」
「我當然願意。」他擁緊懷中的女人,絲毫不曾注意到問話的是誰。
「你,」神父看向那笑眯了眼的女人。「無論是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她無聲地說了三遍。
「新郎與新娘已經在上帝面前立下神聖的誓約,因此我宣布他們成為夫妻,奉聖父、聖子、聖靈之名,阿門。」總算完成了,神父擦擦額上的汗。「新郎,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
「什、什麼?」這時才感覺到不對,關書旭猛地抬起頭。
黎葒一把拉下他,將唇貼上他的。
幾乎是本能地親吻自己所愛的女人,三秒後,他才感覺到這吻的味道有些熟悉。
掙開她,他以拇指抹過自己的唇,看著指上暗紅的色漬,再看看她唇上的血,他將指頭放進口中。
那東西在他舌上融化,酸酸甜甜的,就像——
蕃、茄、汁!
「黎葒!」他吼。
搭著他的肩,她笑得燦爛如花︰
「你說過永遠不會生我氣的,老公。」
他想生氣,可一天里情緒不斷地高低起伏,他已經無力了。「我怎麼會遇上你呢?」將頭抵著她的額,關書旭喃喃道。
「不知道呀,」她一派無辜地說。「大概是上帝嫌你的日子過得太無趣了吧。」
「我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上帝。」他無奈地吻了她。
尾聲
「關,你知道你差點轟掉耶穌的耳朵嗎?」
倒吊在樹上,黎葒用她長長的卷發搔樹下的他。
將書放下,關書旭抬頭看她,突然間覺得這樣的場景好熟悉。
「關?」
「呃……」他搖搖頭。「怎麼說?」
「阿穆說你朝熾蠍開的那一槍,離牆上耶穌聖像的耳朵只有——」她將拇指和食指相貼。「那麼一點點。」
必書旭紅了臉。「至少這證明了我這輩子都沒辦法靠槍過活。」
黎葒咯咯笑了。
看她笑得像個孩子的樣,他以手撐起自己,輕吻了吻她的唇。
笑聲停了,黎葒不斷伸長自己的身子,最後終于跌進關書旭懷里。
「關,」躺在他懷中,黎葒一面玩著他衣上的扣子,一面問道︰「你心里會不會有點怨我?」
教堂里的婚禮自然是玩笑的成分居多,不過既然已經在眾人面前表態,關書旭與黎葒很自然地便被視作未婚夫妻。
于是接下來的一切便自然而然地發生——
兩個人補行了婚禮,黎葒正式嫁進了關書旭家,今天他們來到這,也是為了將這件事告訴關書旭已逝的父母。
雖然關書旭待她很好,可她心里一直有些猶疑,如果那天她沒當著大家的面玩那種把戲,關書旭還會娶她嗎?
她原先的用意也只是想和他合好,並沒有逼婚的意思,偏偏她爸媽像怕關書旭跑了似的,硬是要兩個人快點結婚,雖然他投有反對,可是……
伸手將她緊皺的眉憮平,關書旭輕聲道︰「你還記得行婚禮時,神父所做的祝福嗎?」
他擁著她,在她耳邊低聲復誦︰
「從今以後,你們不會再被濕冷雨水所淋,因為你們將成為彼此遮蔽的傘;從今以後,你們不再覺得寒冷,因為你們將溫暖彼此的心靈;從今以後,你們仍然是兩個人,但只有一個生命;從今以後,你們不再有孤單寂寞……」
他的聲音暖暖地響在她耳際︰
「我相信這些,因為有你的存在。」
「關……」她擦擦不小心冒出的淚,翻身坐起,掩飾著自己的感動,故意驕傲地翹起鼻子︰「我就說嘛,你愛我。」
「嗯,我愛你。」他笑著吻她。
沒想到他回的這麼坦然,伸手捶他的肩,她將紅通通的眼埋進他懷里。「我最討厭你了。」
每次都讓她感動得半死……
「那要記得討厭我一輩子。」他咬她的耳。
黎葒笑了,她抓著他的耳︰「這輩子我一定找不到比你更討厭的人了。」
必書旭也揚開了唇,兩人相擁在樹下,四周平靜無聲,只有風吹過樹梢的聲響,一聲聲,像是來自上天的祝福。
「小葒,」關書旭突然開了口。「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問你。」
「問啊。」黎葒有些昏昏欲睡地回。
「那天在教堂里,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小心翼翼地問。「關于防彈背心和蕃茄汁?」
「我知道熾蠍一定不會放過我,」她喃喃地說。「所以干脆將計就計,先搞了些蕃茄汁,再要穆聞看準時機,在熾蠍扣板機之前先射擊他的右手,雖然穿了防彈背心,但近距離一轟還是會死的,所以得先讓他失了準頭——」
「然後子彈擦破防彈背心,蕃茄汁溢出來,有個完全不知情的傻子就呆呆地跑上前去,」關書旭接著她的語尾。「真是好計謀啊,不過,要是有個萬一呢?」
「萬一?最嚴重就是——」她為時已晚地捂住嘴。
「最嚴重就是?」他有禮地問。
一命嗚呼。
沒敢回答,她逃避地蜷起身子。「啊,我想睡了。」
「你呀,」他賞了那顆背對著他的頭一個爆栗。「以後再這麼輕忽自己,我就真的再也不原諒你了。」
黎葒偷偷吐了吐舌。
就這麼像只貓似的蜷在他身旁,良久,她突然轉過頭來道︰「我想起一件事。」
必書旭輕撫著她的長發。
「小時候我曾住在這附近。」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那撫著她發的手一停。「小時候?」
「我媽的娘家在這,小時候我曾陪她回來住餅一陣子,」她用手輕劃著草皮,「那時還被壞人欺騙。」她嘟起了嘴。
「壞人?」關書旭像只鸚鵡似的。
「那年我才多大啊?六歲?八歲?」她搖了搖頭,「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天天打架。那天,有個小男孩替我擦藥,還約了我第二天見,結果卻沒來,害我等了一天,」她朝空中揮著拳頭︰「壞人!」
必書旭泛起苦笑。「他也許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