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算是天義盟的秘密醫院,只有兩種人會被送來這,一是身份秘密,不適合送到一般醫院;二是狀況危急,別的醫院沒辦法處理。」黎葒機械式地解釋。
她看向暗灰色的塔頂︰
「去年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就是待在這……」
必書旭看了她一眼,雖然想問,卻知道現在絕對不是適合的時候。黎葒領著他闖過無數的關卡,毫不避諱地在他面前解開電子密碼,最後,終于到了某間病房門口。
「大姐?」坐在床邊的穆聞驚訝地張大眼,「該死!」他低咒。「是誰告訴你的?」
「認為我該知道這件事的人。」走到床邊,黎葒看著帶著氧氣罩,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包扎痕跡的小金,她強忍住喉中冒出的哽咽,望向穆聞︰「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穆聞回避著她的視線。「車禍。」
下一秒,黎葒一把抓住穆聞領口,將他推向牆邊。「真是車禍的話為什麼不敢派人通知我?你們到底在瞞我什麼?」
穆聞甩開她,以從未有過的強硬態度對她吼︰「沒有告訴你的必要,焰風的事你不是不管了嗎?你回去當你的學校老師,別管我們的事!」
黎葒氣得眼發紅︰「你明知道我並沒有真的不管焰風,穆聞,你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穆聞悄悄握住小金的左手,低著頭,他無力地說︰「反正你別管——」
床上的小金突然傳出囈語︰「大姐……不,不能告訴她……答應我……不能告訴大姐……不能讓她發現,是他……又是他……」
穆聞急忙開口轉移黎葒的注意力︰「她一直說著這些,就算在這樣的狀態,她仍不要讓你知道,你說,我又有資格說什麼?」
「又是他?」黎葒喃喃。「他是誰?」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她望向他,眸里帶著天生的敏銳。
「我說了,不知道!」穆聞握住小金的手因努力地控制力道而微微發抖。小金的囈語、穆聞的反應,都讓她聯想到某個她極不願想起的人,但怎麼會是他?他早該死了呀!
慢慢抬起頭,她冷不防地攻向穆聞,在他驚訝地朝後退時,她終于見到了小金的手,那一直被穆聞握在掌中的手。
微黑的皮膚上是一只由刀鏤成的蠍子,刻痕不深,但很清楚,張牙舞爪地,有著十分明顯地威嚇意味。
顫抖的手撫過那極為熟悉的刻痕,她的聲音低低的,像在克制著什麼。「為什麼要瞞著我?」
「大姐,」穆聞閉了閉眼。「你該知道,我們都不願你再和他扯上關系……」
她猛地轉回頭,那頭火紅的發如火焰似地燒著,貓眼里滿是怒氣︰「所以你們就自行其事,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全?」
「我們沒想到熾蠍他會……」穆聞開口欲辯。
熾蠍——听到他的名字,仍會讓她背脊發涼,掩住心緒,她冷靜道︰「好了,這事我會解決,通告組里,不要跟熾蠍的人起沖突。」
「大姐,你別沖動,這事幫主已經在進行……」他站起身。
「我爸也知道熾蠍沒死?」她兩手握得十分用力,仿佛不這樣便無法控制自己脾氣。「難怪你們要瞞著我,是他的主意吧?」
穆聞避開她的視線。
「X的!」她低罵一聲,沖出門去。
「大姐!」穆聞喊住她,「去找熾蠍前,你想想他吧,」他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關書旭。「不要太沖動,算我求你!」
現在才想起關書旭的存在,黎葒轉向他,那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即將消失的世界,「關,」她深吸口氣。「我們走吧。」
必書旭神情平靜,像在思考著什麼,跟著她走出這棟建築。站在拱型大門前,他低聲道︰「你要去找那個熾蠍?」雖不知前因後果,但由方才的對話中,他亦能猜出黎葒和熾蠍有仇。
「我不能不去,」站在他跟前,她的手無意識地在他臂上滑動著。「熾蠍不是個正常人,我若不去見他,不知他還會做出什麼。」
「別去。」他有種預感,黎葒若見了那個男人,那麼一切都會改變,她會從他的世界消失,他會永遠再也見不到她。
黑夜里,她那雙杏形眼顯得分外神秘,望著他的眼,她伸手解開了衣上的扣子。
「小葒——」將扣子解到胸前,將衣服半褪,挽起頭發,她慢慢地轉過身。月光照亮了她如凝脂似的背,關書旭有一剎那的眩惑,接著,才注意到她左背上模糊的痕——
是一只蠍子。
他閉上了眼,生平第一次興起了想殺人的沖動。
「我和他一直就是敵對的,可在敵對的同時,他對我又有種特殊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我是唯一不對他屈服的人吧。」黎葒輕輕地開了口。
身為北聯會長的孫子,又擁有如此殘酷的性格,道上的人對于熾蠍,總是抱著盡量不招惹的態度,有時甚至是畏怯的;偏只有她,就是看不慣他做事的方式,還曾暗地里毀了他幾次見不得人的交易。
照理說,熾蠍對她應該不會有太好的觀感,可不知怎麼地,她愈不服他、愈討厭他,他反倒愈想得到她,最後甚至由北聯會長出面,對她家老頭施加壓力,硬是要娶她進門。
現在想來,他大概早預估到她的反應,當時听到這消息的她氣得什麼也不顧地沖上門去,一心只想和他好好干上一架,卻完全不曾想到,熾蠍是個什麼樣的人。
對一個敢反抗他的人,他所要的便是屈服,他用盡了辦法,使盡了手段,就是要她求饒,她愈是不屈,便愈是在他心里燃起火,這樣的她對熾蠍而言,就像是種無法抗拒的挑戰,是個勾惹著人去馴服的獵物。
回想起被關在那房子里的三個日夜,在受那些酷刑之余,他是如何以那病態而執著的嗓音對她告白,黎葒就忍不住背脊發冷。
抑住思緒,不願讓關書旭擔心的她,對她與熾蠍間的糾葛,只輕描淡寫地帶過︰「去年,我栽在他手里,這東西就是那時留下的,雖然最後還是逃了出來,可老爸找到我時,我已經不成人樣了。」
當她逃出來時,還故意誘著熾蠍往山上追,為的就是報這三天的仇,她還記得在她昏倒的最後一瞬,她看見的是熾蠍掉下山谷的身影……
「我一直以為他已經死了,」她喃喃。「沒想到——」
輕軟的外衣覆上了她的肩,接著是男人寬大的臂膀,兩手環著她的腰,唇貼在她耳畔,關書旭略帶不穩地說︰「那你更不該去找他。」
「關,你在擔心我嗎?」往後更貼近他的懷里,她輕問。
手將她圈得很緊,仿佛永遠都不想放似的,關書旭的聲音低低啞啞的︰「我不只擔心,我是害怕。答應我,別去找他。」
「但……」
「我無法忍受你出事,葒,請你,」那是一種被折磨著的聲音。「從今以後我什麼事都听你的,我只要求你這件事。」
以後……為這兩個字,她揚起了甜甜的笑而後,那笑滲進了淡淡的悲。
兩個小時前,她還在為他們的以後鋪路,她還認真地考慮著,若不混黑道了,她要做些什麼;兩個小時後的現在,她開始懷疑這兩個字是否真能存在。
「我們,會有以後嗎?」
略嫌大力地將她扳向自己,關書旭捧著她的臉,「看著我。」他以額抵著她的。
「我們之間若沒有以後,你當初就不該來逗惹我,」他正經而嚴肅地望著她。「黎葒,做人得負責任的,你把我的心拿走了,難道未來要我沒有心地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