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娃兒見老者眼中隱隱帶著冀求,又見他顯然不懂武功,心里已決定非得幫幫他不可,不過幫他前總得把事情打听清楚,免得以後讓阿叔知道了,又要說她做事不經心。「伯伯,你是為了何事要去尋你家少爺?」
「還不是為了我家少爺的親事。」老人嘆口氣道︰「少爺從小和隔壁鎮上的江家姑娘訂了親,自前年江姑娘及笄後,江家年年都派人來催,偏少爺卻音信全無,今年江姑娘都已經十七啦,江家老爺放了話,今年要是再不來迎娶,江家和孫家可要結仇了,老爺一听忙命我出來尋找少爺,還說要是找不著少爺,我也用不著回去了。」說完眼中泛起老淚。
「伯伯,你別哭呀,」娃兒一看到眼淚心就軟了。「我會想法子幫你的。」
老者眼一亮,感激地起身就拜。「謝娃兒姑娘——」
「哎、哎!」娃兒忙扶住他。「伯伯,你別這樣,倒是這麼久沒你家少爺的消息,你可還認得他的模樣?」
老人抹去眼淚。「這不打緊,出門前老爺交給我一樣東西,他說要我依這東西和少爺相認。」說著伸手往懷里模了模。「昨夜丟了行囊,我就怕連這也掉了,幸好我一直貼身帶著。」
老人掏出個緞布包著的小玩意兒,只見他小心地將層層包覆著的布料解開,最後露出個綠色的小珠子。
「這是——」裘娃兒好奇地湊近一看。
老人將小珠子拿起,原來是個做得十分精致的耳墜,不到一個指節大的鏤空玉珠。上頭雕著朵朵梅花,里邊還懸著一顆小小的紅玉,那模樣看來精巧可愛,讓裘娃兒禁不住接過手來細看。
「那紅玉上也雕著梅花呢!」裘娃兒驚喜地說。
老人呵呵地笑了。「這是江家和孫家訂親的信物,全天下就只有這麼一副,我家少爺手中也有一個和這一模一樣的耳墜。」
「這麼說來,伯伯手上的這個該是江家姑娘的了?」裘娃兒問道。
「呃,」老者臉上微現尷尬。「這是今年年初江家姑娘派人送回來的,還叫人帶了話說她這輩子絕不嫁我家少爺,所以老爺才要我早些找到少爺,讓他快快回去處理這事。」
「這江姑娘脾氣也挺硬的呢!」裘娃兒偏頭笑道,隨後將玉墜交還給老者。「伯伯,你還是快把這東西收好吧,要是丟了,你家少爺豈不是娶不到老婆了?」
「說的也是。」再次細心地將玉墜用緞布包裹,老者將布包貼肉收好。
兩個人就這麼毫無警覺地說話,絲毫不曾發現,當老人拿出玉墜時,店小二那瞪大了眼、張大了嘴的貪婪模樣,就連另外一桌默默吃酒的客人,也像為了那個玉珠而對裘娃兒與老人多看了兩眼。
餅了正午陽光稍減,裘娃兒與老人會了帳朝前頭的路行去,小小的店鋪里僅剩一桌客人,店小二一面望望人客,一面望望前頭的道路,那模樣看來有些焦急,像有事待辦似的。
「爺,我們不跟上去嗎?」客桌上,個兒小小的那個壓低聲音問道。
蚌兒修長的那個像沒听到似的,嘴里自顧自地叨念︰「這丫頭,明明交代她不準在路上逗留,不準管別人閑事,出門才幾天,就把我的話全丟腦後去了,還說她一個人出門沒問題呢!」
「爺,不跟上去怕要出事的。」小蚌頭的那個著一身青衣,看來是個隨侍的小童。
蚌兒修長的那個穿著不顯眼的灰布袍,深色的斗笠壓得低低的,一張臉全遮在陰影里,他將手上的酒杯隨意一放,站起身道︰「你去會帳。」
「是。」小童領了命後又回過頭。「爺,那店小二的嘴呢?咱們是削還是不削?」
灰衣人冷冷地橫了他一眼。
小童忙捂住嘴,偷偷地吐了吐舌後,才乖乖地付帳去。
好不容易送走客人,店小二一面清理著桌子,腦袋里一面盤算,卻在手踫到個扳不動的東西時,才回過神望向桌面。
「耶?這杯子怎麼和桌子黏上了?」
仔細一看才發現杯子不知怎的陷進木桌子里了,任憑店小二怎麼使勁也沒辦法把杯子拔起,氣得他嘴里不干不淨地罵︰「狗日的,今天老子是撞邪了……」
※※※
夜闌人靜,黑絨布似的天空點綴著幾顆星子,看來是眾人安眠的時候,偏有幾個黑影子,趁著這時躲躲閃閃地模向鎮上唯一的那間客棧。
影子們模向後門,當中的一個噘起嘴、鼓動喉嚨,仿著夜梟低叫,不一會兒,原本緊閉的木板門便回應地開了。
「是李大哥嗎?」門里的人壓底聲音問。
「劉老弟,」門外的人同樣壓底聲音。「點子呢?」
將門推開一條縫,這劉老弟招手要他們進來。「老的住天字一號房,女的住他後頭,前後左右都沒別的人客,方便你們下手。」
「好兄弟,事成後少不得分你一杯羹。」那帶頭的人大力地拍了劉老弟肩膀一掌。
劉老弟踉蹌了一下,穩住身勢,他吞了口唾沫,那滿是貪婪的眼在夜里仍亮得像夜明珠似的。「李大哥,听說這點子頗豐?」
黑影子的頭點了點。「消息是從我族弟那兒來的,那老頭手中有一只耳環,據他說雖才遠遠望上一眼、但看那雕工,起碼值個五百兩。」
「五、五百兩?」劉老弟險些被嗆著。
「能弄到手的還不只這些。」李大哥微眯著眼。「總之這一票要做得成,好處是少不了你的。」
「謝李大哥,小弟一定竭盡所能。」他幾乎已經可以看到眼前堆著亮閃閃的銀子。
繞過了後頭的小花園,劉老弟將一行人帶向國後的小樓。「人就在這。」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微弱的星光中辨好方位後,李大哥低聲交代道︰「勞煩老弟到後門口等著,待我們出了門,依舊把門鎖上,明兒個要是有人問起,再裝得啥事也不知就成了。」
「我明白。」說完隨即離去。
李大哥朝身後打了個手勢,隨即有人遞上了竹制的細煙管,悄悄將紙糊的窗子戳了個洞,李大哥緩緩將煙管推入。
嘴在煙管上一吹,過了好一會兒才湊上細瞧,見床上的人影動也不動,他才出聲道︰「老的倒了,女的呢?」
身後的人呼出三短一長的暗號,不久即傳來約定好的嘯聲,李大哥點了點頭。「成了,兄弟們動手吧。」
一伙人訓練有素地分批躍進兩間房內,接著安靜地各扛出一個大布袋,然後極有秩序地朝後門行去。
一路上躲躲閃閃的,好不容易將人抬進了廢棄的城隍廟,小心地把肩上的布袋放到地上,李大哥上前解開袋口繩索,輕輕一扯,便露出一老一少兩張臉。
老的那個呼吸極淺,不仔細瞧還看不出他有在喘息,小的那個卻相反,小嘴微張,呼吸忽大忽小、忽長忽短,間或還打個兩聲呼嚕。
李大哥瞧那小泵娘的模樣,眉都擰緊了。「這像中了咱的‘雞鳴五鼓斷魂香’的樣嗎?」
「老大,」小嘍忙回道。「模樣雖不像,不過我們這一路顛簸,她卻哼也沒哼一聲——倒是呼聲不斷,方才小的還順手擰了她一把,也不見她有啥反應,若非中了迷香,怎會如此?」
李大哥沉吟了會兒,最後出聲道︰「人都抓來了,諒她也變不出什麼花樣——」話說到此,他突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是誰?」
「大哥,是我。」破爛的長簾子一動,一個鬼祟的影由後頭鑽出。
李大哥松了口氣。「原來是你,怎麼?不放心大哥辦事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