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鄔諺的味道。
臉突地熱辣辣的燒起,她終于知道自己在哪了,她在鄔諺懷里。
她的臉貼著他的胸,他的手臂緊環著她,她全身上下每一寸都與他貼在一起——
天哪!她的腦中燒成一片空白,心狂跳得像要從嘴里飛出來,而所有與他相觸的部份都像突然間被人放了火似的。
這是什麼感覺?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來不及讓她分辨出,方葵妙己被一股力量扯離鄔諺的懷抱,有人握著她的肩,力量大得像要捏碎她的肩胛骨,接著開始死命搖晃,像要把她混沌得像布丁似的腦袋晃成碎豆花。
「發、發、發——」她的聲音抖成一串。「發生什麼事了?」
「你這笨蛋!你差點就被砸死啦!」鄔諺被她嚇得心髒都快停了,要不是他想起他們那身高近一八○的書記有喜歡將文件迭高的習慣,想過來跟她說一聲,她恐怕早埋尸在文件堆里了。
想起他進來的那一瞬,正好看到被綁成一大迭的厚重文件朝她那顆茫然不知的笨腦袋落下,鄔諺的臉色再次發白,要是他來不及——
「阿諺,你臉色不太好耶,要不要去保健室躺一躺?」阿妙將手放在他穿著藍色毛衣的臂上,很關心的這麼問。
「我臉色不好?是誰害得我——」鄔諺抬起頭,鏡後的那雙眼燃著火。
「是誰害得你——」阿妙試探的問。
瞪著眼前這家伙許久,鄔諺深吸口氣,閉上眼再張開後,人又回復平時冷靜的模樣,眼角瞄到那份「園游會相關紀錄」,鄔諺將文件夾拿起,站起身,朝下望著還跪坐在地上的方葵妙,「把、這、里、收、拾、干、淨。」他一字一頓的說。
「我一個人嗎?」看著滿室散落的文件,她小小聲的問。
已經走到門邊,鄔諺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他的聲音冷冷的由唇間竄出︰「要我幫忙嗎?」
「呃……」方葵妙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不……不用了。」
☆☆☆
收拾一間資料室對她而言並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但她還是做到了——只要不去細看每個資料夾里到底都放了些什麼的話。
方葵妙有些心虛的想。
拍拍身上的灰塵後,她往隔壁的系辦走去。
鄔諺還在生她的氣嗎?習慣性的咬著下唇,方葵妙的神情略顯不安。
她並不是故意要把資料室搞得一團亂,她只是想好好做件事,卻沒想到自己這麼笨手笨腳,反而給鄔諺帶來麻煩。
或許回家的路上請他吃個冰?也許能消消他的火氣……
低著頭走到系辦前,她深吸口氣後,將頭抬起,「阿諺——」接下來的話全梗在喉中。看著眼前的景象,她腦中突地一片空白。
並不是眼前的景象有什麼可怕的地方,事實上,她看到的是一對十分相襯的男女,男孩坐在椅上,女孩站在他身後,手撐著他的肩,身子微向前傾,眼看著桌上的文件,嘴里不知正說著什麼,想來是很令人開心的話題,因為女孩臉上帶著笑,男孩唇邊也有隱約的笑意。
那麼到底是什麼凍住了她的腳步與她的嘴?讓她無法出聲,也無法踏進室里?
她不明白,但顯然杭尚伶明白了。
手將垂落在頰畔的發絲往耳後塞,眼偶然的朝前一望,正好看見呆站在門前的方葵妙,正要出聲招呼的杭尚伶,在看到她臉上的神情後,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接著是帶笑的了悟,最後滲入了惡作劇似的興奮,修長的身子柔若無骨的靠向鄔諺,她舉起手軟軟的對方葵妙招了招︰「進來呀,阿妙,你站在門口干嘛啊?」
鄔諺僅僅抬頭看了方葵妙一眼,便又將注意力移到眼前的文件上。
方葵妙尷尬的笑笑,抓抓頭,走進系辦。
「阿諺,我把資料室整理好了。」站在姿態親密的兩人跟前,她怯怯的道。
鄔諺點點頭,「等我一會兒,我快把這東西算好了。」
他已經不生氣了,畢竟從認識方葵妙以來,她闖的禍太多,連走路都會莫名其妙走到大馬路中間去的人,弄翻一堆文件已經算是小事,他實在也沒什麼必要發火,不,或許該說,他搞不太懂自己為什麼發火。
懊不會是鈣質攝取不足吧?晚上回家多啃兩條小魚干好了。
大約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緣故,鄔諺並不曾感覺到室里詭異的氣氛,既不曾感覺到杭尚伶一直在他肩上徘徊不去的手,也不曾住意到阿妙那兩條愁雲慘霧的八字眉。
一直到感覺到身後有股力量推擠著他,他才抬起頭,皺眉往身後一望,「杭尚伶,你干嘛一直用肋骨擠我?」他語氣不耐道。
「肋——」差點沒被氣得吐血,杭尚伶原打算一拳朝他頭殼捶去,但見到眼前的方葵妙,她反倒甜甜一笑,將胸再往鄔諺背部一貼,暖昧的說,「干嘛到今天才抗議啊?」
「是嗎?我說過好多次了吧?」他站起身收拾桌上的東西,「我跟人杰不同,對啃排骨沒啥興趣,起碼也得——阿妙,你在干嘛啊?」
他話題轉得太快,讓杭尚伶在楞了三秒後才將視線轉向方葵妙。
「我——」阿妙打了個嗝,「我在哭。」她哽咽的回答。
「這我看得出來,問題是你在哭什麼?」鄔諺匪夷所思的看著她,她就站在那,沒人靠近她,沒人踫她一下,沒人跟她說一句話,這樣她也能哭?
「我——我不知道——」她抽抽噎噎的,兩只手也不斷揉著眼,「可是我停不、不、了……」
鄔諺握住她的腕,將她揉著眼的手拉開,看她紅腫的雙眼,紅通通還不斷抽動的鼻子,再加上被她咬得紅紅的唇,語氣就不知不覺的軟了︰「你是怎麼了呀?」
「哈!」杭尚伶迸出一聲笑,接著又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偏那一雙眼早笑彎成月,怎麼也掩飾不了。
一個莫名其妙的哭,一個莫名其妙的笑,鄔諺看看方葵妙,再看看杭尚伶,眉緊得簡直要打成死結。
女人到底都在想什麼啊?
杭尚伶拍拍他的肩,「沒關系,這里交給我就好了,你先出去。」
他眉依舊皺得死緊。
「女孩子的事,你不懂的啦,還是我出去,讓你解決?」杭尚伶故意雙手環胸,帶絲睥睨的看著他。
原來——
臉微微泛紅,鄔諺一語不發的往門口走,他雖然幫阿妙解決過很多事,但這種關于生理狀況引起的心理不適,恐怕不在他的處理範圍內。
「我在校門口等你。」雖想表現得落落大方,可惜耳根處淡淡的紅暈泄露了他的心思。
麻煩的家伙總算走了,杭尚伶上前將系辦的門關上,帶著詭笑走向方葵妙,先拉著她在椅上坐下,再拉了椅子坐在她跟前,看著她依舊啜泣不休的樣,輕輕嘆氣。
手撐著顎,她的神情帶絲著迷。
何謂梨花帶雨?她總算是見識到了。
小小的一張臉被淚給濡濕了,長長的睫毛也被浸得濕濕的,頰因哭泣而透著紅,小小的唇紅女敕得像初生的花蕾,她從沒見過比阿妙更適合眼淚的女子,平常的她雖也長得頂可愛的,可哭泣時卻透著一股艷,教人見了幾乎要屏住呼吸的艷……
哎,這叫她怎麼舍得不去欺負她呢?
趴在桌上,她伸手戳戳方葵妙的額。「你喜歡他對不對?」
阿妙說不出話來,一面哭,一面點頭。
她並不想喜歡上鄔諺,因為那似乎注定了會落到一個不好的結局。鄔諺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這樣的女生呢?又蠢又笨,什麼事都做不好……
喜歡上他似乎就意味著︰總有一天她得看著他喜歡上別的女孩,看著他心上多了個最重要的人,看著他去疼惜一個人、去為一個人付出,而這一切,都與她無緣,她只能站在一旁看,連幻想自己會成為他喜歡的人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