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兒,」這就太過份了!「你這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廠
「二叔,」燕楓安撫道,「這是唯一能逼出那人的方法。」
「二叔該知道蒼燕門各分舵頻頻出事;或陰奉陽違,或暗地里搞鬼,其實這些人與那人是同一款心思反對我接掌蒼燕門。」
「為什麼反對?」燕楓嘴角一揚,「不就是因為我不會武嗎?」
「我原是想趁這個機會放出假象,讓門人以為我並非不能習武,只是深藏不露罷了,偏千算萬算,就少算了一個不听話的阮秋,還有那個跑來湊熱鬧的鐵笛子。」燕楓苦笑道。
封至堯早知道燕楓不簡單,卻不知他腦袋里的想法更是迂回曲折到讓人看不清,雖然這計劃太過大膽,但的確有用。
門里自這事件後便在私下里談論,說燕楓其實身懷絕技,居然能逼退鐵笛子那樣的高手,于是那些反對燕楓的聲浪就漸漸小了。
「我不曾習武本就是那人唯一能依恃的,如今連這點都被否認,那人就再也沒煽動眾人的借口,除了主動下手外,怕再也沒別的招數了。」燕楓道。
「既然如此,更該讓阿秋回來。」
「不,」燕楓搖頭,「她會壞事。」
「阮秋?」
門外傳來的女聲讓房里的人一驚,封至堯急急竄出房去,正好來得及看到遠方一抹淡紫背影。
「該死!」他氣極道,「虧我對她毫不藏私,這死丫頭居然爬到我頭上,拿我教的東西對付我!」
「二叔,」燕楓亦趕出來,「真是阿秋?」
「是她。」回答的是站在一旁的唐蘊香,「我看那身形很熟,喊了一聲,她曾回頭看了我一眼,所以我確定是她。」
「她怎會——」燕楓低聲自語,「糟!」他突地語氣一轉,臉上掩不住焦急神色。
「怎麼——」
封至堯開口欲問,嘴一張,腦里亦想起傻徒弟的性子,忍不住苞著嘆聲糟。
「她一定找青陽去了,」封至堯喃喃道,「憑她怎斗得過青陽!」
「若她真尋到燕青陽,那也罷了,我怕的是——」
燕楓不禁擔心。
不,她會壞事。
主子的話好像還響在耳邊,阮秋吸吸發紅的鼻子,揉揉有些泛水的眼,不服的噘起嘴。
她才不會壞事,不過是個燕青陽,待她抓了到主子面前請功去!
人在檐上飛躍,幾個起落,阮秋已來到燕青陽所住的郁居。
她眨眨眼,見整個郁居暗成一片,僅剩一間房還亮著燈,雖不知里頭住的是不是燕青陽,總也得踫踫運氣,于是人一起,輕輕巧巧落在檐上,俯子伸手就待揭起石瓦——
「來者是客,就請進來稍敘如何?」
女子的聲音沉穩的自房內傳來,阮秋一僵,再仔細辨清那聲音。是了,是燕夫人——青陽的娘親。
吧脆的自屋頂躍下,她推門而入,雙手抱拳道︰「燕夫人。」
「阮秋?」絕不會不識燕楓身旁的紅人,燕鳳英掩不住訝異道︰「你怎會在這時間到這?」她的眼幾不可覺的一冷,「是燕楓他——」
「不,」阮秋手直擺著,「跟主子無關,我原是想找燕青陽,怎麼知道卻擾了夫人安歇。」
「青陽?他怎麼了?」鳳英站起身,緩步行到桌旁倒了杯茶水,轉過身,她一面將茶水遞給阮秋,一面憂心道︰「他是不是又做了些什麼?我知道哥哥和楓兒都不喜歡他,但他終究是我的兒,我那可憐沒有父親庇護的兒……」說著,眼角幾乎泛起淚光。
「燕夫人。」阮秋慌忙上前扶她在椅上坐下,隨後亦落坐于她身側。她一面轉著手中的杯子,一面考慮著要說出多少。
或許因為母親早逝的關系,她對為人母的女子總是懷著特殊心思,好像這些人身上都疊了點娘親的影子,于是總是本能的施子呵護與體貼。
對燕鳳英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她不想傷害燕夫人,但或許由她出面會有較好的結果,或許她能勸回青陽,如此,她與燕青陽便不需交手——
她實在不願當著燕夫人的面捉走青陽。
「燕夫人,」打定主意,阮秋輕啜口茶後,才道︰「你大約也知道門里近半年亂得很,各地分舵似乎也蠢蠢欲動——」
「我知道,」鳳英打斷她,「雖然我幾乎不管事,但起碼也位居金石閣主,閑言閑語自是不會听少的。」
蒼燕門金石閣——論地位,只排在門主之下;論實權,那是什麼都沒有。
金石閣管的是文書,隸屬金石閣下者,不是年紀老邁,便是鰥寡孤獨無以維生,便托在金石閣下做點不費力的閑差,借此在蒼燕門中生存下去。
「既然如此,夫人應該早就猜著,這些事件乃是由身藏其後的人主使,而這人便是——」阮秋一頓,握著茶杯的手一緊,隨後像豁出去似的一口將茶水喝盡,咚的一聲放下瓷杯,她毅然道︰「這人是燕青陽!」
「青陽?」燕鳳英一驚,「不,不是青陽,不可能是青陽……」她像無法承受似的搖著頭。
「夫人,」阮秋極力安撫道,「青陽雖是犯了錯事,但悔之不晚,若他誠心悔改,相信門主會原諒他的。」
原本一心想找燕青陽算帳的阮秋,見鳳英傷心的樣,心又軟了。
「阿秋,你果然是個心地良善的女子,」燕鳳英伸手拍拍她,「但有些時候似乎少了點防人之心。」
「夫人?」阮秋眉一皺,語氣里帶著疑惑,「你——」
未竟的話語就這麼中斷,阮秋突地無力的一偏,整個人猛地往鳳英那倒去。鳳英好心的攙扶住她,見她話也說不出,只剩一雙迷迷蒙蒙的眼還勉強的想保持清醒,吃吃一笑,她輕聲道︰「睡吧,阮秋,好好睡,等你醒了,我讓你見你最愛的主子。」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心里明明知道,但暗還是無情的掩上,昏了她的心智,將她拖人毫無意識的虛白之境——
夜愈發深了,對應著這樣的靜,蒼燕門卻是悄悄的動了起來。
派出去的探子既尋不到燕青陽,也尋不到阮秋,整個郁居靜得像座死城,連平時服侍的侍女僕佣也早讓人支了出去。
封至堯通知了幾個能信任的人,連自己也一起找人去,反把燕楓一個人留在房里;那是燕楓執意如此,他說︰他要等——
等一個早該出現的人。
燭火微晃,燕楓那張宛如美玉雕就的臉蛋,在燈火掩映下,愈是顯得讓人心醉,他長長的睫毛半垂,整個人動也不動,像是沉于自己的思緒中。
「唉……」室里突地響起嘆息,男人的聲音幽幽的,像早就存在于此似的響起,「我實在有些舍不得殺你。」
燕楓淡淡一笑,睫依舊垂著,身依舊一動也不動,他似乎並不在乎說話的人是誰,只含笑回答道︰「那就別殺吧,這世上令人留戀的東西太多,我實在舍不得就這麼放棄呢。」
「可我又怎能不殺你?」來人嘆道,「不殺你,這問題要怎麼解呢?」
「殺了我,那可就真的解不了了。」燕楓倒了杯茶,「上好的白毫銀針,」他晃了晃杯子,「要來些嗎?」
「男人就該喝酒吃肉,」來人自燕楓身後伸出手來,拿起杯子,一口將茶水喝下,「呸,果然淡得緊。」
「青陽,」燕楓搖搖頭笑了,「你當我真不懂你?別擺出那副粗魯不文的蠻樣,坐下喝杯茶吧。」
燕青陽瞪了他許久,「你又懂我什麼?」
「至少,我知道你對好茶是絕不放過的。」
薄唇微揚,燕青陽袍子一撩,往燕楓對面一坐,再接過一杯白毫銀針,他細品了一口後,才道︰「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