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也不怕人笑。」祝念茗輕蔑的挑高了眉。
「是啊!小姐。」許嬤嬤將收好的食盒放到一旁,偎在她耳邊小聲嘀咕。「尤其是那個包嫣娘!原以為她是為了女兒才犧牲做這事,其實不過是自個下賤,跟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也能這麼黏來搭去的,真是教人看不下去……」
「天生婬賤的女人古來就有,這包嫣娘八成就是,」祝念茗道貌岸然道。
「也幸好她是這種人……」許嬤嬤突然說了這麼句。
祝念茗一臉不解的看向她。
深吸口氣,許嬤嬤強忍著激動道︰「她有了!」
聞言,祝念茗雙眼大睜。
「小姐,那包嫣娘有了!」許嬤嬤憋了許久的笑意,這會全流露在她眼角眉梢。「這幾日她身體不適,今早讓大夫看過之後,確定是有喜了,說是兩個多月了呢!」
「兩個多月……」祝念茗無意識的喃喃。
「小姐,你不高興嗎?」許嬤嬤興奮的抓住祝念茗的手。「你盼了這麼久,忍了這許多苦,終於……」
「我高興!我當然高興……」她答得有些痴傻。「是呀!我該高興的。我的孩子、我的權力、我夢寐以求的一切,就快得到了……」突然,她抬起頭。「嬤嬤,我們好好慶祝吧!就這幾杯殘酒,我們好好慶祝慶祝……」
她笑得眼角帶淚,為著她盼了、求了許久的一切,為著她心里那分又喜又怨的復雜感受,她一口飲盡了杯中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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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一件對襟藍長袍,頭戴一頂玄色小帽,包嫣娘避著眾人視線,偷偷模模的鑽進西廂房。
走進小院,看見了院中那口井,她深吸口氣,讓撲通通跳的心髒平靜下來。
說真的,她怕水,尤其是一大片深廣得像是要吞沒人的那種;不過,比起落入水中的那股恐懼感,現在的她已經好大多了,至少,她見了水不會再歇斯底里的。
她環視四周,確定沒人之後,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井邊,順著水井邊繞行……
她知道自己的行動鬼祟—可是,再過幾日,她肚里的孩子就滿三個月了,到那時就來不及了……還好趁著他今日出門不在家,否則她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除了請師婆行轉胎之術外,這是她唯一知道可以生男孩的方法。只要照這法子做,一定能生下男孩;但唯一的禁忌是,絕不能讓人發現,所以她才會偷偷模模到這西廂來。
她繞著水井走三圈,內心誠摯的祈求上蒼能賜給驥舒一個傳宗接代的子嗣;接著她走到井邊,仔細看著水中倒影……
水波蕩漾,她的模樣也隨之漂來蕩去的,看不真切;慢慢的,水面趨於平靜,她戴帽、穿袍的模樣也顯得愈發清晰。
嗯,這就對了,接下來只要她走開,不回頭,不讓人發現,這一切就……
突然,平靜的水面出現了另一張臉——另一張她的臉!
她倒吸口氣。不!那不是她——是祝念茗,是真正的白夫人!
祝念茗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著「自己」的臉,看著那眉、那眼、那紅唇,她幾乎要分不清哪個是她了……或許,兩個都是她?
那麼為何一個有孕,一個卻長達四年毫無喜訊?
一時間,她頭又開始發疼,整個人又開始發暈,耳邊似乎有好多人在說話……祝念茗手按著頭,閉上了眼,禁不住申吟出聲。
「小姐、祝小姐,你怎麼了?」包嫣娘看她臉色發白的模樣,顧不得自己身分的伸手扶她。
「憑你也敢踫我?!」她眨眨眼,一把推開她。
她的踫觸就像一盆冰水,讓祝念茗霎時間清醒。
「你在這干嘛?!」定定神,她冷著張臉問。
「我……」這準備許久的法子算是失敗了,她有些失望的將緣由和盤托出。「我想生個男孩,驥……不!老爺他一定也想要個男孩吧……」
雖不是存心,但她的姿態話語就是狠狠刺傷了祝念茗。
這話該是由她說!要生男孩,要想法子生男孩的該是她才對!白家的孩子,該由她來生呀!
她的呼吸因情緒激動而顯得急促,她的眼一瞬不瞬直盯著站在面前的女人,只見她容光煥發的臉蛋,充滿了母性的眼神,那寬大的衣袍雖掩飾了她的體態,但顯而易見的,那衣袍下定是愈顯圓潤的四肢和逐漸隆起的月復部……
是的,現下她面對的是個懷孕的女人,那自己呢?自己也是個女人嗎?但在這樣的時代里,不能生育的根本就不是女人啊!
「如果你不在就好了……」祝念茗突然喃喃自語。
「小姐?」包嫣娘疑惑的看著她。
「如果你不在就好了……」祝念茗的眼神顯得瘋狂。「王婆說,雖是同胞生,卻是兩樣命。要是沒有你,兩樣命並作一條,我祝念茗不也能生……」
她慢慢靠近呆愣的包嫣娘,雙眼明亮得駭人。
「我怎麼從來沒想過呢?你不在就好了,你死了,說不定我就能生了……是呀,說不定——」
話語未完,一雙美麗而縴白的手,猛地掐住了包嫣娘的頸。
「小姐呀!使不得、使不得!」許嬤嬤像球似的飛撞過來,一雙老手硬是將祝念茗的手扳開。
「你這是在做什麼呢?!我的好小姐啊……」許嬤嬤抱著祝念茗,像抱著自己最心愛的寶貝。
「嬤嬤,我……」祝念茗的聲音突然變得疑惑怯懦。「我是怎麼了?嬤嬤,我的頭又疼了。王婆開的藥呢?你端來了沒?」
「端來了!端來了!」扶著小姐站好,許嬤嬤一迭聲喊。
「嬤嬤……」祝念茗的聲音軟軟、嬌嬌的。「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怎麼在她那呢?」
「懷孩子這事太累了,讓她幫著懷好。」許嬤嬤一面引著她往廂房走,一面柔聲說道︰「小姐等著,再幾個月,小姐的孩子就出世了。小姐別急,慢慢等著喔……」
餅了好一會,許嬤嬤才從廂房出來,見包嫣娘還站在那,她神色不悅道︰「誰讓你到這來的?!」
「我……」
「好了!」許嬤嬤揮手制止她。「以後除非小姐叫喚,否則你別到這來!」接著她語氣轉得更嚴厲。「今天發生的事你要敢說出去,看我饒不饒你!」
「我不說!!我不會說的!」
「你別以為我們小姐瘋了,」許嬤嬤放緩口氣道。「她只是病了。王婆說只要吃幾帖藥,休養一陣子就會好了。」
包嫣娘的手本能的護住微隆的月復部,心想著孩子出生之後,她真能舍得交給祝家小姐嗎?
許嬤嬤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
「你少打那些鬼主意!金子你也收了,要敢在這時候反悔,我教你一輩子再見不到阿汝和包氏!」
聞言,包嫣娘一句話再說不出口。
許嬤嬤滿意的點點頭。「老實說,我家小姐的病是想孩子才害的。孩子要真抱到她手上,她疼著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傷了他?你也太多慮了,包嫣娘。」
「是,是我想太多了……」事到如今,除了這麼想之外,她又能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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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被白驥舒視為左右手的白府管家白晉,這回可真遇上難題了。
看著停在府前小轎上走下來的佝僂老人,白晉不動聲色的上前迎接,心里卻急得直冒汗。
「老太爺!」他躬身請安。
白富擺擺手,人就要往大門走。
「老太爺!老爺才剛出府。」白晉不好阻止,只得一面跟在白富身後,一面出聲說道。
「無妨,我不是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