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攻擊我?你的腦子出問題了嗎?」方夜白抬頭瞪她,奮力掙開她,咬牙喝斥。
「我的腦子沒事,請你先安靜點。」小五使勁將他壓回床上。
「你……」他瞠目驚愕。反了反了!她居然敢命令他?
「噓,坐好,耐心等一下,仔細看。」她再道,並抓起他那只被她割傷的手臂。
等?等什麼?她要他看什麼?方夜白不解地看著她,又看著自己的傷口。
這里,手臂上的血流似乎停止了,接著,那道約十公分的刀傷竟然就在他眼前,以一種驚人的速度……
愈合!
方夜白臉色大變,整個人驚凜呆住。
這是……?
不止如此,那條傷口甚至還漸漸地從皮膚完全消失,仿佛他末曾受過任何刀傷!
「你看,傷不見了。」小五出聲,伸出手觸模他早已不見的傷口。
傷口……真的不見了!
方夜白驚呆的目光僵硬地從手臂移向她,瞠目駭異,滿臉都是悚然。
「你的身體有了奇特的變化,少爺。」
他仍然緊閉雙唇,尚未從震驚中恢復。
這不可思議的景象,居然會發生在他身上?怎麼回事?他的身體繼還童之後,又怎麼了?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那個實驗的關系。」她又道。
「實驗……出了什麼狀況?」他凜然,瞪她。
當時在一陣昏眩之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醒來,只發現自己長大了,接著就听見門外的吵雜聲……
在他昏厥的那幾秒鐘,發生了什麼事?
「那些人闖了進來時,儀器電力中斷了零點五秒,接著又重新啟動,卻比預期的一點二秒多了一點一秒。」小五很精準地報告當時的情形。
他臉色一變,激光素明顯照射過久了!加上電力中斷……
是這些變數讓他的細胞起了重大變化嗎?
變成這樣……這樣……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再生』吧!現在的你,似乎有了再生的能力了。」小五說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再生!
是的,細胞再生,就是這樣,可是,這再生能力未免也太快了!快得令人覺得可怕。
他猛抽一口氣,霍地起身,沖向浴室,瞪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是個成熟的男人,那張他六、七年來未曾見過的臉,正瞪著他自己。
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瀏海整個覆在前額,幾乎蓋住雙眉,一雙長眼瞳仁清亮,但里頭卻有著從未有過的驚慌。
挺直的鼻翼下,兩片豐實的唇正抿得死緊。
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這不是他認識的自己!
他,方夜白,從來沒有如此恐懼過,即使在變成七歲小孩的那一刻,他也不曾像此刻這樣充滿了難以言喻的不安。
現在他身上的細胞再生到底是到何種程度?
以後細胞還會變化嗎?
他……還會還童嗎?
正沉吟著,鏡中出現了小五的臉,他從鏡子里對著她道︰「小五,拿剪刀來。」
小五從房里拿來一把剪刀,遞給他。
他接過剪刀,抓起大把瀏海剪掉,前額缺了一塊頭發,看起來呆萌可笑,但不到一分鐘,剪斷的頭發竟又長了回來,回到剛剛的模樣!
他愕然,立刻再剪,這次剪得更為徹底,一口氣胡亂地把整頭頭發剪得參差難看。
但,同樣的,短短兩分鐘不到,頭發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而且不多不少,就是覆額的長度。
他呆愣住,無法動彈。
這……簡直就像魔法!
「我想,你被定型了,少爺。」小五從鏡中看他。
定型?他凜然轉身,驚瞪著她。
「你是指……」
「你永遠會是現在這個模樣了。」她接著道。
「永遠」這兩個字像釘子敲進他心坎,他顫了一下,分不清此刻是什麼感覺。
永遠二十七歲嗎?
永遠維持在這個年紀?這個模樣?永遠……不會變?
他緩緩回頭再盯著鏡中的自己,模著自己的臉,怔怔地出神。
這……不就等于永遠……
不老?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青春永駐?這個奇跡,真的發生在他身上了嗎?
那……死亡呢?他是否也成了不死之身?
這究竟是好?還是壞?是美夢?還是噩夢?
他就這樣與自己對看,思緒凌亂,臉色嚴肅沉凝。
「不過,任博士的那台儀器太詭異,也可能只是暫時的現象。」小五又道。
暫時的現象?
方夜白陡地一悚。也對,那台儀器至今令人無法捉模,它所造成的結果很不穩定,而且太難以掌控了,或許這是那台儀器對細胞產生的短暫變化,一切都還無法定論。
「你說的沒錯,再觀察看看,我得先回實驗室做個檢測。」他回復冷靜,低頭洗把臉,隨即轉身走出浴室。
小五遞了一件T恤給他,他將衣服套上,這才觀看整個房間,冷聲問︰「這里是哪里?」
「一間汽車旅館,離實驗室並不遠。」小五解釋著。
「我昏迷了多久?曉年他們呢?目前人在哪里?安全嗎?」他皺起眉頭,再問。
「你昏迷了兩天,任小姐他們的情況我並不清楚,當時我跟著你躍入海中……」小五搖頭,解釋著。
但她話未說完,方夜白就怒聲打斷︰「你為什麼要跟著跳進海里?我明明告訴過你,你的主要任務是保護曉年!」
小五閉嘴,盯著他。
「你那時該做的是帶著曉年他們逃走,這種事難道你不會判斷?我之前就一再強調,曉年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任何時候你都得跟在她身邊,這是命令!」他難得地發起脾氣。
「但你中彈落海了。」她緩緩開口。
「我中彈落海又如何?」他氣罵。
「你可能會死,而我不想看你死去。」她說出她的想法。
方夜白猛然頓住,瞪著她。
在小五的腦中,不該有她自己的想法,植入她腦里的人工核腦,理應只接受他的命令,她的行動完全取決于他說的話,而非她自己的思考。
「你說……不想看我死去?」他微眯起漂亮的眼楮,審視著她。
「是的。」
「為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他眉頭微擰。
「我很清楚那時你的表情是要我帶任小姐逃走,可是你中槍那一瞬間,我就覺得我必須先救你才對。」她的口氣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和她話中的字意完全不搭。
他又怔住了。
覺得?必須?
丙然,她的人工核腦故障了,機械腦豈會有自己的判斷力?
「我看你的腦得好好修理一下了,小五,你現在整個人變得怪怪的。」他走近她,雙手叉腰,低頭審視著她的臉。
清麗平靜的臉上一如平常那樣木然,冷漠,就外表來看,完全沒有任何異樣。
「我有怪怪的嗎?」她反問。
「看,這句話就怪了,你現在常常提反問句。」他雙眼一瞪。
「我不該反問嗎?」她又問。
「反問,就是有疑問,你原本不會有任何疑問的,提出疑問就是想得到答案,而你從來就不需要答案。」
「可是,雖然問了,但我並沒有要任何答案。」她正色道。
他再次擰眉,她不知道她這個回答,已有了強烈主觀意識。
這種自主性,太不尋常,也太奇怪了。
方夜白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額頭,嘆道︰
「現在我更確定你的腦壞了,該做些整修。走,先回實驗室,我們有一堆問題得處理。」
說著,他率先走出房間。
小五卻在原地呆立了兩秒。
「小五,走啊!」他在門口回頭喊她。
「是。」她立刻走過去,跟隨在他背後,小臉沒任何表情。
不過,她卻邊走邊舉起了手,然後,面無表情地,輕輕踫著剛剛被他拍過的額頭……
方夜白沉下臉,看著他這個幾乎全被搗毀的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