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駭然驚傻,聲音卡在喉間,僵冷呆立,心髒像被什麼重重撕裂。
真的全忘了……
易行雲真的忘了她了……
他的記憶中,他的生命里,已沒有她任曉年這個人了。
她再也無法動彈,就這麼虛月兌顫抖的杵在原地,連回頭的力氣和勇氣都沒有。
而身後的易行雲,則愈走愈遠,愈走愈遠……
「呵,記憶清除成功,現在,你該認命跟我回美國了。」酷克來到她身後,嗤笑地道。
她听不見,動不了,只覺一種無以名狀的劇痛和絕望,從心口竄向四肢,竄遍全身,痛得她不能呼吸,痛得每個細胞仿佛就要爆裂——
「啊。」口中發出了淒厲的慘叫,她突然倒下,全身頓時扭曲成團,不停抽搐。
然後,她的身形急遽縮小……再縮小……
瞬間變回了七歲的模樣。
八個月後
易行雲站在斯曼集團新開幕的六星級日式休閑飯店前,審視著整座木造屋群的外觀與山林融合在一起,很滿意整個新飯店的設計水平和整體質感完全達到他的要求。
「總經理,快進去吧!開幕酒會已經開始了。」助理李明宗在一旁提醒。
「這個飯店完成的進度比我想象的還快。」他喃喃地道。
「我也覺得很快,可是大家都說你明明就一直嫌進度太慢,還向我抱怨……」
李明宗疑惑的看他一眼。
他和總經理都有點奇怪,好像忘了很多事,經常不知道大家在說什麼,那種感覺就好像失去了某部分記憶似的。
「哦?我有嫌過嗎?」易行雲皺眉。
「有啊!堡地主任跟我說的,說在剛購地建造時,你經常來這里巡察,要求進度加快。」
「是嗎?我竟然對那時的事毫無印象……」他沉凝著俊臉,心又煩雜了起來。
原本他並未發覺自己的不對勁,但隨著後來許多公事上的問題,讓他慢慢懷疑自己腦袋似乎出了狀況。
由于和周遭的人談話時常有事情湊不上,或者大家口中明明發生的事他卻毫無印象,于是他去找精神科醫生檢查,經過醫生的分析,才赫然發現,半年前的某段時間發生的事他全都不記得了!
包奇怪的是,李明宗的那段記憶也是空白的。
真是太奇怪了……
他們兩人竟同時失憶?這太沒道理了。
重點是,他們兩人的腦部都沒有病變,也沒受傷,李明宗的家人也證明他一切正常。
至于他,他也毫無病征,除了手臂有個莫名其妙的傷口,其它都很健康,倒是,在他失憶的那段時間,還有人說見過他帶著一個小女孩進出他家……
真可笑,他易行雲怎麼可能會帶小孩回家?那肯定是姐姐帶她兩個女兒回來。
問了李明宗,他也覺得很荒謬,還笑說就算天塌下來了,他也不會帶個小女孩在身邊。
是啊,真要有那麼一天,他一定是瘋了。
由于查不出什麼原因失憶,後來也就不了了之,反正想想,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也沒有任何損失,因此,他很快就像以往那樣投入工作,依然吹毛求疵,依然挑剔又潔癖,也依然不喜歡小孩。
「算了,別想了,進去吧!」他不再浪費精神,率著李明宗進入飯店大廳。
今天是飯店開幕酒會,許多重量級的貴賓都蒞臨參加,他一身深色西裝,俊挺優雅中帶著犀冷的氣勢,穿梭在眾人之間,頓時成了注目焦點。
一陣寒暄之後,他正想進管理辦公室,迎面竟走來許久不曾和他聯絡的女友溫欣。
「真是好久不見啦,溫欣。」他主動打招呼。之前他曾打過電話給她,但她都拒接,他也不以為意,認為好聚好散。
溫欣冷蔑的瞥他一眼,嫌惡的道︰「要不是公事上得來,我還恨不得不見呢,你這個令人惡心的戀童癖!」
「什麼?」他一呆。
「你那個小女友呢?怎麼不帶出來讓大家看看啊?」她譏諷道。
「你在胡說什麼?」他俊臉一沉。
「少來,別裝了,你堂堂一個斯曼集團總經理和一個七歲的小女孩搞什麼忘年之戀,說難听點就是戀童癖,你啊,下流!」溫欣說罷轉身就走開。
他傻在當場,簡直莫名其妙。
什麼七歲的小女孩?什麼戀童癖?
為什麼又扯上了一個七歲的小女孩?
「行雲!你在發什麼呆啊?」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回頭,眉頭立刻擰緊。
「姐,你帶這兩個小丫頭來干什麼?」他姐姐居然帶了兩個女兒來這里湊熱鬧。
「你的頂頭上司邀請我的啊。」他姐姐笑道。
「舅舅,舅舅你們的冰淇淋好好吃哦。」兩個小女孩原來還跑來跑去,推來鬧去,一見到他就哇啦啦沖過來大喊。
「啊,媽咪,姐姐的巧克力有兩球,我的只有一球……我也要兩球……」雙胞胎妹妹吵著道。
「媽咪,別給她,她剛才不听話打翻了杯子。」雙胞胎老大朝妹妹扮個鬼臉。
「我要我要我要吃……」妹妹氣得尖叫。
「不給你吃。」
「我要我要!」
他難以忍受的揉著眉心,鐵青著臉喝道︰「吵死了,都給我安靜!」
「哇……舅舅好凶……」姐妹兩人嚇了一跳,哭了出來。
「你干嘛凶她們啊?」他姐姐低啐。
「真是的,同樣是七歲,你們這兩個小表為什麼就不能像她……」他厭煩的說著。
「她?誰啊?」他姐姐奇道。
他猛然一驚,自己也愣住了。
是啊,他在說誰?他正要月兌口而出的「她」是誰?
倏地,他的心輕輕抽了一下,很輕,卻……很痛。
第13章(2)
「媽咪我要上廁所……」
「媽咪,我的冰淇淋流下來了……」
「行雲,我帶妹妹去上廁所,你幫我擦一下姐姐的臉。」
他姐姐不等他回神就拉著小女兒跑開,雙胞胎老大則哇啦大叫︰「舅舅!舅舅!」
他一怔,低頭一看,冰淇淋已沿著她的嘴巴流下脖子了。
「你!你這小表怎麼連吃個冰淇淋也這麼不小心……」他氣急敗壞的拿出手帕,彎身幫她擦去那些濃稠黏膩的冰液,但才擦了一半,他的心卻重重一震,動作陡地停住。
這情景,似曾相識!
似乎……在什麼時候……他也曾經這樣幫一個人擦過臉……
一張模糊的小臉在他腦中一閃而逝,這一刻,心中某個點又抽痛了,並且直往心底蝕鑽。
他痛得一陣窒息,久久喘不過氣來。
「哇……易行雲!冰淇淋流進衣服里了啦!」外甥女急得跳腳。
他驚愕的瞪著外甥女,渾身一震。
她……叫他什麼?
「易行雲!流進去了!流進去了!」有個小女孩經常這樣喊著。
他心髒急跳,駭然變色,搖搖頭,再用力眨了一下眼楮,眼前這只有外甥女而已。
「吼!舅舅真討厭,都不幫人家擦,我要去找媽咪。」外甥女嘟起嘴瞪他,嚷著找媽媽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呆杵著,按住自己悶痛的胸口。
難道是這陣子太忙了太累了,才產生幻覺和幻听?
吸口氣,他拉開領帶,匆匆走出飯店大廳,一路往林蔭處走去,試圖讓自己舒適一點。
秋天的午後天氣陰霾,陽光隱在烏雲後,感覺就像冬日,就像……他第一次來到這里勘地的那天……
沿著新規劃的林蔭小道,來到盡頭,就是那幢很歐風的石樓別墅。
他立在石樓門前,望著依然荒廢的這棟建築,怔怔的發著呆。
這里原本是要改建成餐廳的,可是,最後還是終止了改裝,而要求停工的,就是他本人。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放棄了這麼棒的建築,仿佛潛意識里並不希望有人動這棟大房子,內心總有股力量要保護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