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潛進去之前,她得先把這身打扮換一換。
暗宅的僕佣們也有特別講究的衣著,男的清一色是橄欖綠中山裝,女的則是同色系的改良式中式短衫搭上長褲,很有上海灘那種豪門之家的氛圍。
堡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為此,她早一步找到傅家送洗衣物的洗衣店,「A」了一件女佣服,偷偷帶了進來。
由于今晚的家族宴先席開十桌,廚房里,飯店外燴的大廚、二廚都忙著整理菜色,傅家的僕人們也進進出出在旁協助,根本沒人有空理她,于是,她順利地進去盥洗室換了裝,再從從容容地走了出來,搖身一變為傅家的僕佣。
嘿嘿,接下來,該辦正事了。
她在心里竊笑,正打算閃出廚房,不料,身後一聲低喝硬生生將她喊住。
「喂,等一下,妳來幫個忙。」
她僵直地定住,慢慢回頭,只見一個和她穿著一樣衣服的中年婦人對著她招手。
「丫頭,過來,這個供果妳拿到頂樓的佛堂去。」中年婦人叫道。
「是……」她走過去,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盤鮮果。
「咦?等一下,我怎麼好像沒見過妳……」中年婦人瞄了她一眼,忽道。
「我……是新來的……」她低下頭,隨口掰道。
「哦?姚總管又找人了嗎?怎麼沒有事先通知我?算啦,忙完再說,妳快端上去,我忙得都忘了得換供品了。」中年婦人愣了一下,不悅地攢了一下眉,才揮手叫她快走。
「哦。」她點點頭,抱著那盤鮮果快步奔出廚房。
簡直就是老天幫忙,她這下子可以名正言順地晃進這間大宅了。
她高興地,咧嘴一笑,大剌剌地跨上階梯,來到二樓,卻在看到十多個房間時立刻傻眼。
「不會吧……」她喃喃驚嘆,瞪著兩排面對著一道長廊的房門,突然不知該從哪里找起。
依她猜測,那種東西比較可能放在類似書房的地方吧,所以,她得先搞清楚書房的位置……
正思忖著,兩個年輕女僕忽然從長廊底的一道門內走了出來,手里各自端了個裝滿餐食的托盤,兩人一臉神秘地將門關上,並且立刻鎖上,然後交頭接耳地走了過來。
她閃到屏風後方,听著她們的對話。
「真可憐,生了病還被關著,我看了真不忍心……」一個女僕滿臉憐憫,頻頻回頭看著那扇門。
「就是啊!老爺這次也真夠狠的了,為了達到目的,竟然不擇手段……」另一個女僕也嘆道。
「老爺真的是太過分了,就算要強迫她,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啊!叫人把她架回來,還把她關了三天,每天晚上都來騷擾她……」
「沒辦法,誰教老爺太疼愛她了,怕她又像上次那樣跑掉……」
兩個女僕邊走下樓邊道,她卻听得有些心驚。
強迫?疼愛?
難道是什麼人被傅家老爺給綁來了吧?
天哦!那個老色鬼該不會想強佔民女,而硬是將哪個女孩關在房間里吧?
有錢人都是這樣怪癖一堆嗎?仗著點財勢就胡作非為、欺壓可憐的弱女子?
她的想象力開始飛竄,待四下無人,便好奇地走到門外,貼著門板傾听里頭的動靜。
一陣陣輕微的咳嗽聲傳來,她攢起雙眉,那股與生俱來好打抱不平的義氣又沖進腦門。
可憐的人,生病了還被關在里頭,搞不好還得被傅老頭凌辱,這種事她可不能坐視不管……
她沖動地握住門把,正想破門而入,但又及時煞住。
等等,馮小彧,別忘了妳的任務!
她僵在門外,猛然覺醒,這個渾水蹚不得。
她好不容易混進傅家,要是因此引起了騷動,不但合約找不回來,搞不好連她自己也逃不了。
嗯,還是算了,她又不是俠女,這世界她看不慣的事太多了,總不能一一去在意。
如此自我提醒,她于是放開門把,轉身走開。
然而,才跨出一步,房里陡地又傳出一陣強烈的咳嗽聲,也不知是不是她太多心,听來似乎還挾帶著一絲悲鳴。
她停下腳步,轉頭又看了門板一眼,一張小臉皺得像包子一樣。
不行,她如果不救出里頭可憐的少女,她一定會心神不寧得無法專心工作,這樣還是會誤事。
心念一轉,她再度回到門前,暗想,反正只要悄悄把人放了,別驚動傅家的人就行了。
點點頭,俠義心腸戰勝了理智,于是,她從頭上摘下一根發夾,使出七叔傳授的開鎖絕技,在鎖孔里挑轉了幾圈,只听得「卡」一聲,鎖在她的巧手下輕易地打開了。
她得意地揚起嘴角,不是她愛自夸,幾位叔伯的絕活里,就屬這項技巧她學得最精,由于七叔膽小,又有幽閉恐懼癥,才特地練就了這項本事。
「學會了這個,就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鎖關得住妳。」七叔這麼告訴她。
也算她有慧根,一學就會,七叔直夸她聰明,大伯卻擔心她書不好好念,盡向他們學些不入流的江湖把式,還一再叮囑她不能讓女乃女乃知道……
哎,她怎麼會讓女乃女乃知道呢?在女乃女乃面前,她永遠都是個乖孩子、好學生哩!
暗暗一笑,她輕輕轉開門把,小心地推開一道門縫,閃了進去。
厚重的窗簾遮去了屋外的陽光,有點暗,但還是可以從縫隙透進來的光線清楚地看出整個擺設。
房間比她想象的還要寬敞,布置也非常時髦,很像那些五星級大飯店的高級套房,除了一組黑色牛皮沙發和強化玻璃長桌,還有一排矮櫃,櫃上擺放著一組音響,牆上還掛著一台超薄電漿電視,感覺上設備倒是挺完善的。
她迅速瞄了一眼,注意力很快就被左方大床上傳來的一陣沙啞的咳嗽聲拉過去。
床上,一個人連頭整個蜷蒙在被窩里猛咳,她大步走過去,二話不說,直接就輕拍那人,低聲急道︰「喂!快起來,趁著這個空檔,我幫妳逃走吧!」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拉開被子,困惑地盯著她。
她呆了呆,被露出來的那張臉嚇住了。
天哦!原來她想錯了,被關著的這個人並非什麼弱女子,而是個……
男人!
而且還是個長得相當年輕俊俏又斯文的男子!
「媽呀!那老色鬼居然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她瞠目地瞪著男子,邊端詳邊喃喃自語,渾身還忍不住起了一堆雞皮疙瘩。
堂哥所指傅老頭的「怪癖」不會就是指這個吧……
這個可憐的男生,就因為長得太過俊秀而慘遭傅老頭的毒手,成為禁臠?
真慘,瞧他虛弱又蒼白,敢情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在心里感嘆,眼中的驚愕頓時全轉成了憐憫。
「咳咳咳……妳在說什麼?」年輕男子愕然地坐起,不斷輕咳,俊臉充滿不解。
見他從床內的陰影處移出,整個人的輪廓頓時更加清晰,看得她一陣閃神。
一身白色睡衣,細瘦無力,短發略顯凌亂,過長的劉海垂覆到眉眼,臉色白皙,看起來更沒什麼精神,但即使一臉病容,還是難掩出色的五官,朗朗的眉宇和清逸澄澈的眼楮,挺直的鼻梁不會過度突出,卻適度地襯出他臉部線條的立體,唇形弧度優雅,笑與不笑都別有一番迷人的氣韻。
老實說,眼前這個男人完全顛覆了她對男性動物的既定形象,從小,她對男人的認知不外粗魯、愚昧、沖動、四肢強壯卻頭腦簡單,當然,這些全都是她周圍那些男人給她的觀感,因此,她從沒想過男人也可以長得這麼……這麼……
清秀標致!
真的,搞不好比她還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