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阻凝著他?
要變成人,真的那麼困難嗎?
揪扯著頭發,他在心里嘶喊,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絕望。
也許,就像主人說的,畜生永遠就是畜生,不論如何努力,想變成人類終究只是妄想,只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正傷感之際,腦中突然閃過一張秀雅卻慘白的驚恐臉龐,接著,他想起了下午那個叫向宛青的女人!
隨手寫給劉夫人的地址原本是個迷津,但代替劉夫人而來的她卻能循線找來,這是她的修行夠深,還是緣分?
包令他驚異的是,幾千年來,她是第一個看得到他真正元神的人,第一個不被他的外貌所迷惑的女人……
為什麼她看得見?她到底是什麼來歷?一個平凡女子怎麼可能看穿他這身以法力打造的皮相?
難道,她是個天女?為了某種原因私自落凡……
他心中微凜,不過,片刻後,卻突然笑了起來。
太好了……
幾千年來難得遇上一個來自天界的人,她的道行少說也有好幾百年吧?
如果吃了她的心,應該就能助他月兌離苦海、一償夙願。
一道曙光射人他原本頹喪的心,他揚起邪氣的嘴角,細長的狐眼跳動著奕奕的神采。
向宛青,這個女人他可不能輕易讓她逃掉。
也許這是他和老天之間最後一場賭注,他已沒有退路,即使用盡所有的力量,他都要成為人……
不惜一切代價。
轉向鏡子,他看見龜裂的鏡中照映出一個似人似狐的詭異身影,皺起眉峰,他走向鏡前,一拳將鏡面打碎。
碎落的鏡片看起來彷佛是狐形的剝落,彷佛意味著他即將蛻變。
呵,這是個好兆頭。
他一樂,仰頭狂笑,那近似狐嚎的笑聲在春流花屋四周回蕩,足足響了一整夜……
第二章
「真是的,一件小事也做不好,這樣又怎麼能當我們劉家的媳婦?我真搞不懂志宣為什麼會看上妳,他以前的女朋友隨便抓一個都比妳強,妳到底是用了什麼詭計迷惑了他?」
一聲充滿怒氣的斥責從劉家寬大明亮的廚房里傳出,許多忙著宴會餐點的僕佣都忍不住向里頭多瞄一眼,並且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
劉家對向宛青這個未來媳婦的不滿大家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劉夫人對向宛青更是百般挑剔為難,僕佣們都在私底下談論這簡直就像電視上那些惡婆婆整媳婦戲碼的翻版。
「還沒進門就已經被欺負成這樣了,要是嫁進來不就更慘?」在劉家工作了好幾年的幾個僕婦邊做事邊互相低聲討論。
「就是啊!她長得這麼漂亮,個性也很好,對我們客氣又親切,這種女孩當媳婦應該不錯啊!」另一個僕婦說著又看向立在角落靜靜任劉夫人厲斥的向宛青。
向宛青長得縴細秀雅,五官端麗,齊肩的黑發又直又亮,一看就知道是個中規中矩又懂得分寸的好女孩,劉家的下人們對她的印象都不差,只是,大家喜歡她是一回事,劉夫人偏偏對她就是不滿意到極點。
「唉!長得標致有什麼用?個性好有什麼用?劉家注重的是家世,她不但是單親家庭,母親又剛死不久,根本什麼都沒有,妳們想劉家會怎麼看待她?」
「也許她是貪圖劉家的財勢,想當個豪門媳婦,才會一直忍下去。」年輕的女佣酸溜溜地插嘴道。
「她不是那種人啦!」
「是不是還不知道呢!說不定她現在這種可憐兮兮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等她當上少女乃女乃之後就原形畢露了。」年輕女佣哼道。
「唉!算了,是好是壞都是她的命啦!」僕婦們搖搖頭,閉上嘴又繼續工作。
向宛青低著頭,默默地接受未來婆婆的責難,四周的私語她不是沒听見,但她也沒有多余的心思一一去在意,眼前劉夫人氣得火冒三丈,她只能愧疚地听訓,什麼話也不敢多說。
何況,這次真的是她的錯,誰教她把婆婆訂的高級玫瑰弄得奄奄一息,從春流花屋拿回來後,一大束花能用的只剩下三朵,其他的全在她沒命地逃走時被她給擠壞了。
「花器沒帶回來也就罷了,但我事前就告訴妳了,這花很貴的,要特別小心,結果呢,妳看看妳把這束上萬元的花搞成了什麼德行?」劉夫人將一整束被壓扁的玫瑰丟向她的臉。
她沒有閃躲,只是靜靜地承受她的怒氣。
「哎喲,媽,別再罵了啦!妳怎麼罵花也不會變好,只會讓咱們家的下人看笑話而已。」劉家千金,也是向宛青未來的小泵劉志娜在一旁冷言冷語。
「我真的受夠了,妳哥怎麼會喜歡她呢?沒一件事做得俐落,果然出身不好還是有差別,根本不能指望,真的是要氣死我了。」劉夫人拚命揮著肥胖的五指替自己揚涼,滿臉都是輕蔑。
向宛青輕抿了一下下唇,雖然有點生氣,但很快就把情緒壓下去。
這種羞辱,她早就習慣了,早在她男友劉志宣帶她回劉家宣稱即將娶她為妻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成了林容麗的眼中釘。
單親家庭的她自幼父母離異,她由母親帶大,母女兩人相依為命,生活雖不寬裕,但還算過得去,直到她考上大學,母親為了昂貴的學費四處奔波,竟累出病來,這一病,可把她的日子全打亂了。
為了母親的醫藥費,她瞞著母親休學到一家私人俱樂部上班,憑著秀麗出色的外貌,在俱樂部里擔任陪酒女郎。
那半年的時間,她丟棄了她的自尊,每天陪男人喝酒聊天,忍受著男人對她肢體上的踫觸和騷擾,被佔盡便宜還得強顏歡笑,把所有的淚水往肚子里吞,為的只是多賺點錢來救母親。
後來,她在一次陪酒時差點被男客人侵犯,嚇得躲在廁所哭泣,卻被店經理強行拖出,還慘遭拳打腳踢,就在那時,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出面制止了店經理,付了出場費,把她帶走。
那個男人就是劉志宣。
她剛開始還以為他像其他那些自以為有錢就可以糟蹋女人的惡心男人一樣想玩弄她,可是,那一夜他卻只是帶她去診所療傷,然後就送她回家。
那天之後,劉志宣天天都到俱樂部看她,並且告訴她,他第一次到俱樂部就注意到她了,而且還認為她很特別。
「特別?」她防備地問。
「是的,妳知道妳在俱樂部里陪男人笑的時候有多麼淒楚嗎?我從沒看過像妳這樣笑得如此傷心的女人。」劉志宣盯著她道。
笑得很傷心……
他的那句話觸動了她的痛處,幾乎讓她泫然,也因此稍微打開了她緊閉的心靈。
原來這個公子哥兒和那些囂張又討人厭的男客人是不一樣的,他們只饞涎她的容色,他卻能看出她的心酸……
她那時這樣告訴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劉志宣幾乎每天都來找她,她感覺得出來他很喜歡她,不斷地送她花,買名貴的衣服和首飾給她,或是帶她出去走走,討她歡心……
她承認,這樣被關愛著的感覺很容易麻痹一個人的神智,和他在一起,她可以忘卻很多煩心痛苦的事,假裝自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女人,不必再為錢的事擔心。
就這樣兩人往來頻繁,有一天,劉志宣居然提出一個要求,只要她答應跟他在一起,他就願意幫她負擔她母親龐大的醫藥費。
老實說,他的提議很讓人心動,一個多金又多情的男人,根本是女人夢寐以求的依靠,只有傻瓜才會拒絕。
可是,她也許就是個傻瓜吧!如果她功利一點,貪心一點,她就可以月兌離眼前痛苦的生活,攀上枝頭當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