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睡了,這幾天你忙得都沒休息……」陸力擔心他身體會撐不了。
「我還好,你先去睡吧!」他伸手按摩著後頸。
「你別累壞了,到時我怎麼向老爺交代?」陸力嘆口氣,丁略真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有時,他還真希望他撇開公事,好好地去玩玩,別老是賣命地工作。
「干嘛?怕我倒下啊?」丁略啐笑一聲。
「人可不是鐵打的,再健康的人像你這樣做事也會累垮。」陸力嘀咕。
「是是是,我知道。」丁略仰靠著椅背,看著一臉忠誠又愛叨念的陸力,淡淡地微笑著。
其實他很清楚,陸力是為他好才會這麼說的,陸力雖是他的助理,但是比他大了將近十歲,有時他就像個哥哥一樣,他對他的關懷程度絕不亞於親手足。
「你啊,為什麼不學學其他少爺們,偶爾去吃喝玩樂或是交個女朋友,你才二十四歲,就生活得像個老頭。」陸力嘆氣道。
「女朋友……」丁略心思一動,突然問起︰「對了,任無瑕的來歷你調查得如何?」
陸力皺起眉頭,盯著他問道︰「你對她真的感興趣?」
「我只是好奇。」他隨口道。
「別對她太好奇,她似乎已有對象了。」陸力勸道。
「對象?是誰?」他怔了怔,立刻追問。
「這我還沒查清楚,到目前為止,我只查到她二十四歲,上海市人,從小就和她女乃女乃相依為命,她女乃女乃叫任彩,就是號稱『天工』的巧手制衣師傅,原是珍珠坊的掌櫃,前些年病倒之後,就將珍珠坊交由任無瑕經營。」陸力將所得到的資料進一步報告。
「你怎麼知道她有了對象?」丁略對這件事比較在意。
「我問過街坊,以及珍珠坊的一些客戶,他們都說有個男人經常會去看她,而且往來甚密。」
「是嗎?」丁略英挺的雙眉不由自主地向中間靠攏。
「除此之外,我還得到一個尚未證實的消息……」陸力臉色變得更謹慎。
「什麼消息?」丁略直盯著他。
「任無瑕似乎和滬幫有關系。」陸力低聲道。
「滬幫?」丁略臉色一沉,倒是沒太大意外。
那天在珍珠坊與任無瑕肢體上有些踫觸,他就察覺她的身體反應靈敏,即使他沒拉她一把,她也躲得開熱茶。加上今天下午她在花園中不小心露了一手,就更讓他心生懷疑了,一個弱質女流能輕易從他懷里掙月兌,這可不簡單。
只是,他沒料到她會和滬幫有關聯。
「是的,珍珠坊和滬幫之間一直有生意往來,表面上看來沒什麼,不過有人告訴我,珍珠坊其實就是屬於滬幫所有。」陸力接著又道。
沉默了幾秒,丁略忽然笑了。「這可有意思了。」
「什麼?」陸力愣愣地看著他。
「原本還以為她只是個尋常女人,沒想到並不單純,這讓我覺得更有趣……」
「你在想什麼啊?任無瑕很可能是滬幫的成員,而且又已有對象,這種女人你還覺得有趣?」陸力不懂他在想什麼。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有挑戰性啊!」他笑意加深,一雙長腿閑散地伸長交錯著。
「少爺,你可別胡涂,天下女人多得是,千萬別去招惹……」
「好了,你先去睡吧!我還要忙,累了我會去休息的。」他知道陸力要說什麼,臉色一正,很快地阻止了他。
陸力杵了一會兒,終於認分地閉上嘴巴,不再多說,退了出去。
他之所以能在丁略身邊待這麼久,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又該閉嘴。
寬敞的行館前廳立刻安靜下來,丁略拿起桌上的煙點燃,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稍微緩和一下在听見任無瑕有了對象時心里所產生的微妙反應。
懊怎麼形容這種情緒?一種被捷足先登的郁悶和扼腕,一種還沒參與就被判出局的悵然……
能擁有任無瑕的,會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他真想見識見識。
一想到她和某個男人很親密,他個性中獨霸沉冷的一面就被挑起。
在商場上,他的積極和魄力是有目共睹的,別人談成了的生意,他就是有本事搶回來,絕不認輸,絕不退縮,這正是他成就現今這番事業的哲學。
只要確定目標,他就非達成不可。而現在,他決定將任無瑕列為下一個目標--
正沉思間,屋外遠遠地傳來一陣輕細的腳步聲,從東牆飛快地奔向滕霽的「麒麟王行館」。
他心中一動,立刻警覺地熄掉煙,閃出前廳大門。
定眼望去,一道縴瘦的黑影在昏暗的林園中穿梭,腳程很快,行動也極為敏捷。
他皺了皺眉,抄捷徑趕在對方之前到達麒麟王行館左側,躲藏在陰影處監視。
只見那人影小心翼翼地接近滕霽的行館,目標似乎是滕霽。
丁略知道滕霽的能耐,所以他一點都不需要為滕霽擔心,反而,他覺得這個闖入者的處境還比較危險。
眉峰一攏,他趕在那人莽撞進入機關重重的麒麟王行館內時,上前攔阻。
「我如果是你,就不會進去。」他冷笑地警告。
黑衣人霍地轉身,釘在原地。
「這樣冒冒失失地板進私人住宅,可是件非常愚蠢又不理智的行為。」他譏諷地直盯著他道。
黑衣人沒吭聲,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里,只露出兩只清澈但充滿驚駭的眼楮。
見他不開口,丁略笑了笑,眯起眼楮打量著他,道︰「你來這里有什麼目的呢?讓我猜猜,來探祥和會館的底?還是,單純地想見見我們未來的『麒麟王』?」
黑衣人仍靜默不語,一步步後退,全身每個細胞都在戒備狀態。
「想逃了嗎?一進到這里,要定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丁略向他逼近,說罷,一個箭步上前,伸手便探向他的臉。
黑衣人沒料到他會突然出手,大吃一驚,向後一個翻躍,身手漂亮了得。
丁略哼笑一聲,在他落地之前已閃到他的身後,突襲他的背。
黑衣人倒抽一口氣,忙下迭地往前撲倒,丁略不罷手,彎身探長手臂,揪住他的後領,用力扯住拉回。
黑衣人身子滑溜,反身想月兌困,丁略卻長腿一伸,拐住他的腳,他踉蹌地晃了一下,丁略乘機大手一攏,扳過他的肩膀,五指抓向他臉上的蒙巾。
黑衣人駭然地向一旁別開臉,腰向下沉,企圖避開。
丁略冷笑一聲,手下移,改襲向他的腰側,在他躲開之前一把抱住他的腰,將他拉回。
黑衣人撞向丁略的胸口,渾身一僵,顫了一下。
丁略臉上也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分了點神,黑衣人便藉此機會旋開身子,以詭奇的步伐跳開,然後如飛影般向園林叢木之間竄逃而去。
丁略沒有追過去,他只是立在原地,定定地望著那遠去的縴細身影。
「楚腰縴細掌中輕……」喃喃地念著詩句,想著手上殘留的熟悉觸感,聞著周遭仍未散去的淡淡鈴蘭香,他的眼楮閃著冷光,嘴角緩緩上揚。
東牆的保全還待補強……
他不過放了點餌,魚兒就上鉤了。
看來陸力的消息沒錯,任無瑕與滬幫必定有關系,而且她的身手比他想像的還要好。
接下來,他該怎麼做呢?
依他的個性,向來速戰速決,可是這一回他倒不急,他想看她會繼續玩什麼花樣。
「有人私闖『麒麟居』你竟然放著不追。」一個悠然清朗的嗓音陡地在半空中響起。
他一愣,抬頭一看,滕霽不知何時坐臥在行館屋頂飛檐的一角,一襲白袍隨風飛揚,長過頸子的頭發也未系成馬尾,自然地披垂著,整個人看來慵懶卻帶點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