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皮發毛,擔心他是否又要使壞,整日提心吊膽地伯他會對潘寫意出手,不但夜里睡不安枕,連白日也憂心忡忡。
但在這些情緒之外,還有種微妙的感覺在她心中發酵,一種帶著酸澀的刺痛與空虛總是梗在胸口,讓她渾身空然得無處著力,像個即將溺水的人泅不到岸邊,預知自己即將滅頂……
好悶,她忽然覺得整個世界和她自己仿佛正在下沉。
就在這種煩躁的心境下,暑期即將來臨,過了期末考後,就要開始放假了,上星期她趕著完成作業交出,這兩天,她為了準備筆試,又幾乎沒合眼,在內心與外務的交迫之下,整個人昏昏沉沉,因此今天一早出門,她更顯得無精打彩,倦容滿面。
到了學校,她走下公車,正準備進入校門,突然—輛豪華轎車停在她身邊,按了一聲喇叭。
她擰著眉閃開,這時,車子後座的門打開,丁柄鵬笑咪咪地走下車,親切地向她打聲招呼。
「早啊!安小姐。」
「是你。」她有點愕然,丁柄鵬居然知道她在這里?
「能耽誤你一些時間嗎?」丁柄鵬人還沒接近,濃嗆的古龍水味就先飄了過來。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冷冷地道︰「我今天要考試。」
「嘿,別這麼不給情面,只要三分鐘就好。」丁柄鵬說著擋住她的去路。
「你到底有什麼事?」她不悅地瞪著他。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來和你談談。」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她抿緊小嘴。
「也許你听了我要說的之後就會感興趣了……」丁柄鵬笑了笑。
「有話就快說。」她有點不耐煩了。
「你……恨何讓吧?」他忽然道。
「什麼?」她一凜,防備地看著他。
「我打听過了,你似乎有什麼把柄落在何讓手中才會替他作畫,如果你願意和我合作,我可以幫你解決掉所有的麻煩,而且,報酬也會多三倍。」丁柄鵬說出來意。
她微怔,很快就明白丁柄鵬想黑吃黑,獨自謀利。
一股冰凜的反感從胃部上竄,她厭惡地皺著眉,冷冷看著他。「你要我替你做偽畫?」
「對,我會付你更高的酬勞。」丁柄鵬咬著雪茄,點點頭。
「那何讓呢?你對付得了他?」
「當然,他雖然勢力很大,不過他有很多見不得光的事在我手上,只要一公開他就會完蛋。」
「但他有很多手下……」
「只要花點錢,他那些手下就會一個個投向我。」
「我以為……你和何讓是很好的夥伴……」她刻意道,心里卻在想,要是能引起何讓與他之間的斗爭,也不失一個擊垮何讓的方法。
不過,丁柄鵬與何讓等於一丘之貉,和丁柄鵬合作等於從這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她才不會傻到去答應這種蠢事。
「哼!何讓那小子太猖狂了,什麼事都由他作主,資金的分配比例也全由他掌控,找已經忍他忍了很久了。」丁柄鵬吐出煙,恨恨地道。
和何讓合作多年,他卻一直無法與他平起平坐,何讓永遠踩在他上頭,他早已積出一肚子的怨氣。
「原來如此,你們早就貌合神離了。」她諷刺地道。
「我還知道他和瑟琳有一腿,那小子玩女人玩到我頭上來了,這口氣誰咽得下?前幾天瑟琳謊報說要出國玩,結果我的手下卻發現她和何讓在一起,哼!我遲早要把他們兩人埋了才甘心!」丁柄鵬對何讓讓他戴綠帽的事相當火大,但礙於利益關系只能忍氣吞聲,可是現在,他再也不想忍了,只要有安知默這棵搖錢樹,他就不需再被何讓牽著鼻子走,而且還能反將他一軍。
原來這陣子何讓都和唐瑟琳在一起……
安知默的心無端端被刺痛了一下,可是當她發現自己竟有點在意時,臉色不禁刷白。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會覺得心痛?何讓是她恨得想置他於死地的人,她管他和誰在一起?
暗暗驚斥著自己奇異的反應,她連忙收攝心神,寒著小臉對丁柄鵬說︰「抱歉,我現在沒興趣和任何人合作。」
丁柄鵬也不心急,他老謀深算地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這是我的聯絡電話,如果你想通了,就打電話給我。」
勉強接下那張名片,她頭也不回地疾步走進校內。
丁柄鵬是怎樣的一個人她很清楚,他和何讓的較勁她一點都不想介入,要對付何讓,她寧可靠自己就好。
匆忙走進校內,鐘聲正好響起,她原想專心考試的,但丁柄鵬的話卻嚴重影響了她的情緒,整個上午,她腦中一直出現唐瑟琳和何讓相擁的影像,那一幕,像毒一樣滲進她的五髒六腑,啃蝕著她的神經,撕扯著她的冷靜,差點將她逼瘋。
好不容易挨完考試,她有點撐不下去,不由得趴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休息。
「安知默,你還好吧?」田少鈞發現她似乎精神不濟,悄然走到她身旁詢問。
她抬起頭,淡淡地說︰「我沒事。」
「你的臉色好蒼白。」他擔憂地看著她。雖然最近兩人沒交談,但他看得出她的心情非常差,氣色也很糟,秀靜的小臉已失去了往日淡漠清靈的神韻,被抹上了—層憂郁的色彩。
「也許是睡眠不足。」她說著想站起,可是一站起來就頭暈目眩,身子晃了一下。
「小心!」田少鈞連忙扶住她,心急地道︰「你一定是病了!要不要去醫務室……」
「不,不用了,我只要回去躺一下就好了……」她搖搖頭,但這一搖頭更暈,難過得眉心緊蹙。
「那我送你回去。」田少鈞不讓她有拒絕機會,幫她背起背包,攙著她就走。
其實,她已經沒有力氣拒絕了,為了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就已夠耗神的了,所以,她只能軟軟地靠在他身上,任他扶抱住她走向校門口。
田少鈞第一次能這麼近距離靠近她,心中又是驚喜又是雀躍,說來有點差勁,不過他倒有點慶幸她身體不舒服,給了他這個機會。
招來一輛計程車,陪她坐進去,他問道︰「你住哪里?」
這可把安知默問住了,她真不想回何讓的別墅,可是,回老家的話又怕面對潘寫意,考慮了一下,還是只能回別墅了。
說了地址,車子便往前行進,一路上,田少鈞規矩地坐在她身旁,不敢吵她,她轉頭看著這個大男孩,忍不住拿他和何讓比較,心頭再度抽緊。
同樣是男人,為什麼性子會差這麼多?她從沒在何讓臉上看過真正的笑容,他總是心事重重,總是冷峻深沉,總是郁郁寡歡……
是千年的詛咒將他磨成了一個充滿恨意的人嗎?
她……錯了嗎?
四十分鐘的車程,她一直沒發覺,她的眼楮看著田少鈞,可是心里卻想著何讓,想著那個強行掠奪了她身子、還有心靈的男人。
回到了別墅,田少鈞體貼地扶她下車,卻在看見這棟豪華別墅時驚愕地吐了一大口氣。
「你就住這里?」
「這就是四方財團的宿舍。」她嘲諷地道。
「四方財團的宿舍?真有錢!他們到底要你畫什麼畫?這麼禮遇你?」這個問題田少鈞想了很久。
禮遇?如果田少鈞知道她受了什麼委屈,就不會這樣說了。
她臉色一黯,沒有回答,拿出鑰匙,打開門進入。
田少鈞知道她不想說,聰明地轉開話題。
「啊,說到畫,我爸前陣子從一個私人拍賣會買了—幅唐朝周昉的畫回來,把我嚇了一大跳。」田少鈞笑道。
「什麼?」她大吃一驚,倏地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