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暴在他胸口翻攪,腦海如波濤掀涌,他猛地吸口氣,霍然站起,走到窗邊。
北斗七星!
他真的是北斗七星中的……「天樞」?
想起那六個人看他的眼神,他的心就又沉又重。
「還有,你不叫波拉利思,你真正的名字是『應栩生』。」她終於能說出那個埋藏在心中的名字了。
「應……栩……」他渾身一震,一股痛徹心扉的感覺鞭過心頭。
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像是隱含著什麼巨大的痛楚,一听見「應栩生」三個字,他身體里的每個細胞仿佛都在喊痛。
「應栩生,『北斗七星』首腦,代號『天樞』,精神年齡三十三歲,年齡二十六歲,華裔,黑發黑瞳,身高一八二公分,體重七十公斤……」她念著早已深刻在她心中的檔案資料。
「為什麼……我的年齡會有精神和之分?」他困惑地轉身。
「因為在我為你動手術之前,你的腦和身體一直是分開的。」她侃然地道,心想,也該是把事實全盤托出的時候了。
「什麼?」他愕然地瞪大眼楮。
「你忘了,以前的你,只是一顆被刻意保存下來的大腦,你的身體早就壞死,而你現在這副身軀,是在你七歲時由你本體復制出來的復制人。」
「妳……在說什麼?妳的意思是說我其實只是個復制人?這是什麼鬼話?」他怒斥。這種荒唐的事,教他如何置信?
一顆腦?
他只是一顆腦?過去的他……竟是不成人形?
荒謬!
「我在說你的過去。」
「太可笑了,妳的故事簡直比科幻電影還要夸張。」他狂笑道。
「我說的不是故事,而是你要的答案。」她嚴肅地道
「答案不一定就是真相,我要證據,妳說的這些話,證據在哪里?」他瞪著她。
她頓了幾秒,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無法給你任何證據,唯一的證據就在你的腦里,你的記憶里。」她早就認清,再多的數據資料都不足以取信於他。
「這種說法更可笑,博士。」他陰側地哼了哼。
「我早就知道,無憑無據你不會相信,所以我說什麼都沒用。」她頹然地搖搖頭。
「妳以為隨便找個藉口就能胡諏嗎?證據在我的記憶里?我的記憶早就被妳封死了,不是嗎?」他冷冷地道。
她小臉微白,沒想到他竟然知道。
「妳在我腦里動了手腳,封住我的記憶,卻又千方百計地設計我想起過去,妳的作法如此矛盾,實在讓我覺得難以了解……」他一步步走向她,臉上結著寒霜。
「在你腦中裝晶片是不得已的……」她痛苦地皺起雙眉。
「什麼叫做不得已?」他來到她面前,沉怒地道︰「用晶片控制我,這叫不得已?」
「不這麼做的話,你只有死路一條。」她郁悶地垂下頭。
「哦?听來還真是個正當理由,」他攫住她的肩膀,陡地湊近,「妳是說不用晶片控制我,我就會死?」
「是的。」她抬起頭直視著他。
「但妳看看我,我現在和死人又有什麼不同?」他陰鷙地自嘲。
「當然不同!你能說話,能呼吸,能去看,去听,去感受所有的事,以前的你只是個活死人,只能躲在一個球體里,什麼都不能做,不能去踫觸任何你想踫觸的人或東西,你所擁有的只有孤寂,只有悲傷,但現在的你,才是真真實實的活著啊!」她倏地變得激動。
她那疼惜的口氣與神情都讓他為之錯愕,而且她所說的話一字字全敲進他的心坎里。
她懂!
她完全懂他那微妙的感覺!懂他那種深刻的存在感,懂得活著對他所具有的意義!
「只要能讓你活著,一切代價都值得,雖然撒雷特在晶片中動了手腳,把你變成他的傀儡,想利用你來讓北斗七星們互相殘殺,但只要你能掙月兌晶片的控制,這些都不算什麼,因為沒有任何事比讓你活下去還要重要。」她說著說著已不自覺傾泄了內心的那份感情。
他深深悸動著,無言地瞪著她激昂慨然的小瞼。
雖然他已有所察覺,但此刻,他更能確定他的想法。
唐曄愛著他!
深深地愛著他!
「活著,才會有希望,只有活著,所有的事才有意義,所以,別說是一個小晶片,就算要十個晶片,我也會幫你裝上……」她斬釘截鐵地道。
看他被撒雷特操縱,她縱然心痛,但她不再後悔,不再自責,只要能看一眼他如常人一樣活著,只要一眼……
他的心緒澎湃如潮,他的血液奔騰如浪,他的胸腔鼓動如風。
濃烈的感情充滿了她那張美麗的臉龐,眼尾嘴角盡堆砌著無法說出口的愛意,他怎麼可能會忽略了那麼久?怎麼會看不出她對他的深戀眷愛?在她冰冷的面具下,藏著一顆多麼熾熱的心?
她愛他愛了多久了?兩年?不,听她的口氣,她似乎早在為他動手術前就已愛上了他!
那表示她真的很早就認識他了,可是,為何他對她並沒有太多印象?在他被塵封的記憶深處,只有那六個人,卻沒有她的影子!
絲毫沒有!
那時,她在哪里?
看他臉色變得奇異,她才赫然發現自己說太多了,皺著眉,懊惱地掙開他的雙手,急著從他身旁逃開。
但她才要後退,又再次被他捉住了手臂。
「妳就這麼希望我活著?為什麼?」他輕聲問。
「不為什麼,你走吧!在我這里待太久撒雷特會起疑的。」她的心思已亂,再與他獨處下去,她一定會崩潰。
「妳還沒回答我。」他堅持要她說清楚。
「我已經沒什麼可以告訴你了。」她煩亂地低嚷。
「沒有嗎?」他撐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
「沒有了。」她瞪視著他。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妳的眼里有千言萬語想說……」他慢慢地低下頭,湊近她。
他想吻她。
想去品嘗那雙始終看似蒙上一層冰霜,卻又隱隱散發著溫暖的唇瓣。
她的心髒狂跳不止,慌張地要別開頭,他卻雙手捧住她的臉頰,不讓她閃躲。
「停……停止,應栩生!」眼看著他的迫近,她不禁直呼他的名宇。
「別叫我這個名字,我還沒相信妳所說的話。」他神色一僵,沉冷地挑起眉。
「但這就是你的本名,是你父親應奇里幫你取的名字!」她輕暍。
他父親……應奇里?!
他大震,雙眉絞擰,腦中靈光乍然一閃,一張深沉詭異的猙獰臉孔斷斷續續地在腦海里跳動,他微微戰栗,像是快想起了什麼,但隨之而來的巨痛卻又馬上將那道光芒及影像吞噬。
「啊……我的頭……」他抱頭低吼嘶喊。
自從見過諸葛縱橫他們,直到現在,隱忍了好幾個小時的疼痛終於爆發,他只覺得有東西正瘋狂地撕扯著他的大腦,痛得他無法呼吸。
「應栩生!」她大駭疾呼。
狂呼了半晌,他雙眼一閉,陡地向前倒下。
「栩生!」她急忙上前抱住他,但由於他身材太高大,她竟撐不住他的重量,向後顛踅了幾步,跌坐在地上,背脊還撞上了身後的矮櫃,眼鏡也因而掉落。
「唔!」她痛得蹙了蹙眉,盡避如此,卻還是小心地保護著他,以自己的身體當墊子,以免他受傷。
他就這麼趴掛在她身上,頭枕在她的頸間,呼吸又急又亂,好似昏了過去。
「喂?應栩生?波拉利思?」她急喚著,並小心挪開他的頭,伸手測著他的頸動脈,擔心地量著他的脈搏。
心跳快了些,不過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她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