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應栩生著急地罵道︰「你們不懂,我的腦即將因缺氧而停止運作,你們何苦跟著一個殘缺不全的人送死?」
「你不殘缺!你的身體雖然被毀,但是……你的身體早就被移植到我們體內了!我們六人的身上都有你的細胞,你的血液,我們就是你的身體!」望月星野第一次把內心的情感全都表露出來。
他終於領悟,之前因誤解應栩生而產生的恨會那麼重,正是因為他在他心里的分量已不是任何人能代替,不知不覺中,他已視他為父,為兄,為自己的親人。
其他人從他話中大概得知所有的情況,他們在驚駭之餘,一樣心潮澎湃,激動難抑。
「『搖扁』……」應栩生已說不出話來。
「移植在我們身上的變種細胞……原來都來自於你……」諸葛縱橫輕聲道。
望月星野看著螢幕,又道︰「所以,我不能離開,我的耳朵必須為你聆听,我的喉嚨必須為你說話……」
「我的眼楮,必須為你觀看。」諸葛縱橫接著道。
「我的雙手,必須為你揮動。」閻炯道。
「我的雙翼,必須為你飛翔。」狄劍淮道。
「我的雙腿,必須為你奔跑。」段允飛道。
「而我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石逸道。
他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同心,那份凝聚力,是如此令人悸動……
應栩生感動得幾乎哽咽,但就因為他們是他最珍惜的夥伴,他更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死去。
「認識了你們,我這一生……夠了……」他正說著,突然一個人影跳進畫面,打斷了他,並搶了鏡頭,嘿然冷笑。
「好感人的生離死別啊!北斗七星們,你們最好一個都別走,否則,我現在就轟掉這個球體,踩碎應栩生的腦袋!」黑森舉起特制的X手槍,對準球體表面。
「不——」他們同聲驚呼。
「全都給我束手就擒吧!炳哈哈……」在黑森的大笑聲中,另外的五十名異變猩人已沖向北口。
「『天樞』!」他們全部打算奔回基地救他。
「別進來,快走!」應栩生倏地大喝,這時,北口的停機坪竟震動了一下,慢慢地月兌離了基地,正好將他們與追來的猩人隔離開來。
「這是?」黑森大吃一驚。
「快走!」應栩生又喊了一次。
「不,『天樞』……」望月星野想也不想就要往回跳,狄劍淮更想展翅飛回去。
「你們都別過來!想想你們最愛的女人!想想她們這群用全心愛著你們的女人,別把生命浪費在這里,你們有權去過平靜的生活,都走吧!」應栩生厲聲喝止他們。
他們都怔住了,望月星野回頭看著衛德蘭,她早已淚流滿面,卻始終沒有阻攔他,那一張臉,只寫著「你死,我也不獨活」的堅毅,那種表情,比千言萬語拉住他還要力道強勁。
而狄劍淮看著昏迷不醒的路得,心中更是萬般不舍;石逸則無論如何都無法撇下馮冉冉,他已答應她,要永生永世照顧她。
段允飛想起了遠在日本的冰室寒;閻炯放心不下在台灣等他的佟心語;諸葛縱橫呢?他對程老大承諾過,要好好對待程唯恩。
六個人的心,都分成了兩邊,一邊是肝膽相照、情同手足的主子;一邊是深愛至極的女人,但兩者如何只選其一?他們頓時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縱橫……」應栩生第一次喊諸葛縱橫的本名。「為了我,請帶他們走!」
諸葛縱橫向來冷靜自持的瞼微微一變,他雖悲痛難抑,但他知道,只有活著才能有希望,他們得為「天樞」而活!
「上機!」他朝其他人下令。
「『天權』,你怎麼可以……」閻炯和段允飛都疾聲大喝。
「我們不能……」狄劍淮和石逸也沖向他。
「我不走!由我留下來……」望月星野怒道。
諸葛縱橫陡地揪住望月星野的領口,沉痛地環視大家,道︰「听好,我們唯一能為『天樞』做的,就是活著!為他活著!」
望月星野震了一下,呆立著。
他一把將他和其他人推上直升機,然後直升機的螺旋槳開始轉動……
爆炸進入倒數計時,十、九,八、七……
「喂喂,你們真的不管你們的老大了嗎?」黑森沒想到他們真會棄應栩生於不顧,連聲威脅。
「黑森,別叫了,安靜地和我一起欣賞煙火吧,這里就要爆炸了!」應栩生譏諷地道。
四、三、二、一!
「什麼?不——」黑森的驚呼聲被一陣轟隆巨響給湮沒。
就在直升機飛離北極星島,整座基地如火山爆發,迸出一道壯麗的火花,那爆炸的後勁震得直升機搖搖晃晃往外直曳……
諸葛縱橫沒有回頭,駕著直升機往前直奔,但他的臉上和其他人一樣,慘白而哀傷。
望月星野臉貼在窗前,盯著那團燦爛的火光,像要燒熔世上所有的罪惡一樣,燃燒得狂肆、徹底,不留一絲痕跡……
濃煙漫了過來,遮住了北極星島,在直升機機械的引擎聲中,他彷佛听見了「天樞」向他們道別的聲音……
淚,在六個男人的心里流著。
北極星島消失了。
北斗七星也從此銷聲匿跡……
第十章
一艘白色游艇在北緯六十度的太平洋上緩緩繞行,望月星野穿著潛水衣,站在船頭的甲板上,定定地看著眼前這片海域中殘存小島上的廢墟,久久不發一言。
北極星島被炸得面目全非,原本星狀的島嶼,缺了一大角,而且島上的植物全被燒得焦黑,看不見一點綠意。
除了風聲,海聲,什麼都沒有,
「星野,起風了,我們該回去了。」衛德蘭挺著微凸的肚子來到他身旁,輕聲道。
「好。」他點點頭,卻沒有移動。
「有沒有找到什麼?」她看著閃著鄰鄰水光的海面。
已經六個月了,自從爆炸之後,望月星野每個月都會來這里,從未間斷。
她知道他在找什麼,在他心中,他始終認定「天樞」沒死,所以才會執著地每月到此找尋。
「沒有。」他很清楚,「天樞」存活的機率太渺茫了。
「那下個月再來吧!」她溫柔地環住他的腰。
「不用了,下個月不用來了,以後也……」他擰著雙眉,終於決定放棄。
「別再自責了,不是你的錯。」她心疼地擁著他,不願見他如此難過。
「我知道……」他吻了吻她的發際,反摟住她。
現在,只有她才能填補他心中那份空虛,只有她,以及他們即將擁有的孩子。
兩人相擁了許久,才進到掌舵室,將船掉頭,駛回港口。
衛德蘭為了提振他的心情,笑著道︰「那天段允飛來電,說冰室寒也懷孕了,他為了想孩子的名字想得頭好痛,結果,閻炯卻說他已經幫他孩子想好名字了,叫『段欲』,說是從此的段允飛得斷了他的,呵……好笑吧?」
北斗七星已解散,他們便都以真名相稱,那七星的代號,已塵封為歷史了。
「真受不了他們!」他輕啐一聲,完全笑不出來。
「喂,你這個小表怎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段欲』好像是一本很有名的武俠小說男主角的名字,你不知道嗎?」她輕捶了他一記。
「無聊。」他不改嘲弄本色。
「你……」她氣他不給面子,講笑話也不捧場。
「還有,別再叫我小表,我都快當爸爸了。」他瞄了一眼她的肚子。
「哼!當爸爸又怎樣,都還不滿二十歲,以後可苦了我羅,要帶兩個孩子。」她白了他一眼。
她的預感成真了,在紐約旅館里的那一夜,她擁有了他們愛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