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莫名地讓她感到不快。
「我在想什麼時候才會抵達。」他伸個懶腰,看著窗外。
「就快了,我們得先在巴哈馬的拿索下機,再搭船前往小島,正巧有個捐助團體要去參觀收容中心,我們可以藉機混進去。」路得熟稔地道。
「那小島叫什麼名字?」他回過頭盯著她。
「天堂,我們叫它‘天堂島’。」她嘴角一勾,又道︰「很諷刺吧?可是那里真的很漂亮,環境優美,花草繽紛……」
「天堂只是個虛無的假象,偏偏有很多人相信死後會進入天堂。」他冷笑。
「這也沒什麼不好,好歹天堂的虛擬提供了人們免于死亡的恐懼。」她輕笑著。
「全是自欺欺人的說辭,別忘了,這些什麼有關上帝和天堂的事,全是人寫出來的。」他早在七歲那年就已醒悟,這世上根本沒有神的存在。
「沒錯,能知道是否有上帝和天堂存在的人,全都死了……」事實上,她也是個無神論者,雖然「諾亞方舟」的基本精神出自于宗教信仰,但在她的觀念中,她可不認為上帝是萬能的,能主宰她的一切的,只有她自己。
她的話讓他頗感訝異,他看她一眼,興味地道︰「妳是個奇怪的女孩,路得,我以為‘諾亞方舟’的成員必定是個虔誠的教徒。」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信仰,有人信仰宗教,有人信仰權力,有人則信仰金錢……而我,我只信仰我自己。」她自負地揚起小臉。
狄劍淮揚了揚眉,總覺得她自信又狂妄的個性是如此熟悉……
「一個人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也只有自己才會懂得自己要的是什麼。」她認真地道。
他震了一下,這番話,他在多年前也曾經听過!
從「天旋」的口中听過……
這時他才恍然,這個女孩性情中的某些特質,竟和「天旋」有幾分神似。
她和「天旋」都是屬于強悍的人!
既強悍,又堅毅。
雖說,她只有十九歲……
看他怔怔發起呆來,她眨著眼反問︰「怎麼了?我說錯了嗎?」
「不……妳說得很對……這句話,曾有個人也對我說過……」他冰冷深邃的藍瞳中閃過一道和煦的暖意。
又是這種思念的神情!
路得眉心一蹙,月兌口問道︰「那個人是誰?你的情人?」
他詫異地盯著她,很快地築起圍牆,冷淡地回答︰「不是。」
「不是情人?那是朋友?」她又追問。
「都不是!」他有點生氣了,臉色一變,撇過頭去。
「天旋」對他的意義是什麼?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對「天旋」的感覺是一種混合了仰慕、欣賞和喜歡的情緒,然而,「天旋」對他的態度卻只是一般的伙伴,也許在「天旋」的心目中,他的分量還遠遠不及「開陽」。
所以,他們不算是朋友,根本不能算是……
他的表情讓路得不悅地沉下臉。
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才怪!看他的表情,就像在隱藏心中某種感情一樣,她能肯定,他正在想著他喜歡的人!
這想法一掠過大腦,心口就有如被火輕炙著似的,又燙又痛。
她才猛然驚覺,她連這種小小的事也在嫉妒。
嫉妒著佔據著狄劍淮腦中的那個人,嫉妒著那個能讓他臉色變得溫和的人!
那個人到底是誰?
她好想知道。
一個金發的美麗女空服員在這時送來餐點,笑容可掬地對著狄劍淮道︰「先生,請問您想吃牛排還是雞排?」
「牛排。」狄劍淮坐直上身,放下用餐平板。
女空服員把餐盤放到平板上,又問︰「那要不要來點酒或是飲料?」
「給我一杯香檳。」
「好的。」女空服員送上一杯香檳,接著又熱情且有禮地道︰「還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請盡避說,不要客氣。」
「謝謝,這就夠了。」狄劍淮抬頭朝她笑了笑。
貝人魂魄的笑容,讓女空服員陡地紅了雙頰,似是再也按捺不住,她興奮地湊近他,低聲道︰「能否……可以跟您握個手?狄先生。」
狄劍淮一怔,沒多說什麼,舉手與她一握。
這種事他常遇見,倒也不算稀奇。
「您一直是我的偶像,狄先生,能在這趟班機上遇見您真是太好了……」女空服員熱切地道,怎麼也不舍得放開他的手。
「是嗎?」他淡漠地說著。
「是的!我怎麼也沒想到能與您面對面談話,我實在太高興了……」女空服員持續地說著,眼中興奮得幾乎要噴出火來。
狄劍淮皺著眉,還沒發作,一直在旁邊盯著這一幕的路得卻已忍不住了。她瞪著那名女空服員,對她緊握著狄劍淮的手久久不放感到非常非常地不爽。
「小姐,妳要握多久?不打算招呼其它的乘客了嗎?」她冷冷地提醒。她就坐在走道邊,這女人竟然無視于她的存在,逕自和靠窗的狄劍淮談笑,一副花痴的模樣,看得教人一肚子火。
女空服員悻悻地放開狄劍淮,皮笑肉不笑地問︰「那請問小姐您要吃什麼?牛排還是雞排?」
「有沒有魚?我喜歡魚。」她故意刁難。
「很抱歉,我們只提供牛和雞。」女空服員的語氣已不太客氣。
「那我也吃點牛排好了。」她堆著天真的笑臉,又道︰「對了,還要一杯紅酒。」
「未成年不能喝酒,小姐。」女空服員語帶諷刺。
「誰告訴妳我未成年?狄,告訴她我幾歲了!」她拉了拉狄劍淮的手臂。
等著看鬧劇的狄劍淮邊吃著食物邊道︰「十九歲。」
「听到了吧?」她哼了哼。
女空服員臉色有點難看,遞上牛排餐,餐盤上並倒了一杯紅酒。
路得伸手要接,陡地手一滑,餐盤傾向一邊,餐盒的軟蓋掀開,里頭的食物便這麼灑了出來,濺得女空服員的雙腿全是醬汁。
「哎呀!」女空服員驚叫一聲。
「啊!真是抱歉,我這手啊心情一不順就會變得無力。」她說著彎腰拾起同樣掉落的杯子,接著,把杯內殘余的酒汁也倒向女空服員的裙襬。
「喂!」女空服員愣愣地看著她,清楚地發現她眼中閃爍著的惡作劇光芒。
「哦!真是太糟糕了!連酒也沒得喝了!」她惋惜地晃著手中的空杯。
「妳這小表……」女空服員氣得臉扭曲變形,無奈狄劍淮在座,她只能把怒氣全部壓回去。
「咦?妳罵我?這家航空公司的服務品質原來這麼差啊!我得向你們主管投訴,告訴他他的員工里有個一看到帥哥就兩眼發直的花痴……」路得雙眉一挑,瞪著她。
「妳說什麼?」女空服員又氣又恨,火氣已瀕臨爆炸。
「怎麼回事?」座艙長在這時走了過來,驚訝地詢問。
女空服員尚未開口,路得就搶先哭了出來。
「嗚……她只對男乘客好,卻對我好凶……說我故意把餐盤打翻,嗚……」她淚眼迷蒙,女圭女圭頭下的一張小臉布滿了淚水,看來楚楚可憐。
「不是這樣……」女空服員想辯解,但座艙長已沉下了臉,嚴厲地看著她。
「進去整裝,這里不用妳來服務了。」座艙長喝道。
「組長……」
「進去,有關懲處等結束這趟飛行再說。」座艙長不容她再說下去。
「我好餓哦!」路得可憐兮兮地插嘴。
「是,我馬上為妳準備一份新的餐點。」座艙長抱歉而有禮地向她道,並拉著女空服員回去休息區。
那名女空服員不甘心地邊走還邊頻頻回頭,恨恨地瞪著路得,路得則一副勝利的模樣,拭去臉頰上虛假的淚,笑嘻嘻地朝她扮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