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在軍營中可不能亂說話,別忘了你現在是參將,是皇上派來的密使,要是連你都不看好這場仗,是會影響大家的。」眉兒緊張地說著。
「咦?不錯哦!苞我跟久了,你倒是學了不少。」她被眉兒正經八百的樣子惹得莞爾。眉兒說得對,她不該隨口說些滅自己威風的話。
「是哦!誰要你開口、閉口三句不離這些話,害我听得耳朵都長繭了。」眉兒無奈地搔搔耳朵。
諸葛冰心忍俊不住,抿嘴一笑,霎時,女兒家的模樣盡釋,把她眉宇間的英氣給壓了下去。
眉兒看著她清靈秀麗的容貌,想起方才沈校尉似乎在帳外徘徊好久,忍不住在她身旁坐下,鬼靈精地問道︰「小姐,剛剛沈校尉似乎來過……」
「哦?他不去喝酒,來這里做什麼?」她懶懶地掀了掀眼瞼。
「當然是想見見你嘛!可是晃了好久就是不敢進來。」眉兒偷笑道。
「別亂說話,眉兒。」她蛾眉一蹙,明亮的眸子瞥向小丫鬟。
「我哪有亂說?只要長眼楮的都看得出他對你不同……」
「那是因為他知道我的身分,爹要他保護我。」她認識沈良這個人並不久,由于他負責向她說明戰況,兩人才有接觸,那時她才知道他是兵部侍郎沈士貴的兒子,而沈士貴和她父親交情頗深,因此沈良對她是女人的身分早已知曉,加上她父親更請他保護她的安全,于是他便經常在她營帳外走動。
不過她不是傻瓜,沈良看她的眼神及動不動噓寒問暖的那份殷勤只有呆子才看不出來他的心思。
可是那些終究是白費心思……
「才不是這麼簡單呢,小姐,沈校尉人長得斯斯文文的,個性又和善,和小姐談得很投機……我覺得……他似乎對小姐挺有好感呢!」眉兒骨碌碌的眼珠子不停地轉啊轉的,一臉好奇。
她知道老爺不準備讓小姐嫁掉,可是她總覺得這麼漂亮的小姐若是守在將軍府一輩子實在太可惜了,她希望小姐能找到一個體貼又溫柔的男人來照顧她,這樣才叫真正的幸福嘛!
「有嗎?」諸葛冰心故作不解。
「唉,當然有,他對小姐可熱心的呢!瞧瞧,你一倒下他就來了不下十次,那著急的樣子可不輸給將軍呢,而他長得又挺俊的……」眉兒不住地說著。
「怎麼,你這麼在意他?那我請爹爹說媒,把你許給他!」諸葛冰心笑了。看來眉兒比她還注意沈良呢!
「小姐,你扯到哪里去了啊?」眉兒雙頰酡紅,送她一記白眼。
「是你先胡扯的嘛!你忘了,爹早就允我不嫁了……」她淡然地道,細致白女敕的臉上看不出有半點失落,沉靜得有如入定的菩薩。
「小姐難道都沒想過要談個戀情嗎?就算不一定要成親……」眉兒就不相信小姐的心真的成了一攤死水了。
「我命中注定不該有情,眉兒,我的這顆心打一出生就是壞的,承受不了人間的喜怒哀樂與愛恨痴迷,因此從小我就不對任何人、事、物抱有太多喜好,免得說不準什麼時候死去時會留戀不舍,你說,這樣的我有必要談什麼情嗎?」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眼光飄向帳外黑沉沉的夜色。
她早已看開了,此生是不會有任何愛恨情仇,上天給了她生命,卻要她無心無情地過一生,也許這是一種試煉,也許是她上輩子放了太多的情,才會在這一世清心寡欲、無怨無求。
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她一直認為自己隨時會死,對人生的一切都不寄望太多,生死對她而言平淡得如同日出日落,她能活到十九歲,已算是萬幸了,哪還有力氣去談什麼男女之愛呢?
再多情愛,當她一死,不又都化為雲煙,那當初又何必去愛,徒惹傷懷……
眉兒听了她的話,笑臉一斂,眼眶不自主地紅了。
小姐的身體差,一點點的驚擾都會發病,她以為她過得很苦,沒想到她竟這麼達觀,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小姐……我真想去找個什麼神醫的來治好你的病,我想看你沐浴在愛情中的美麗模樣,而不是這麼慘淡的活著……」眉兒哽咽地道。
太沒天理了!小姐是她見過最善良、最美麗的女子啊,為何老天要讓她這麼空虛的活著呢?
「傻眉兒,你難過什麼?人的一生會是何種面貌也許是早就被注定好的了,我不冀求什麼,只盼爹娘別太為我費心就好了,愛我的人愈多,我就愈不安,因為我知道我終將辜負每一個人……」諸葛冰心豁達地笑著,伸手拍拍眉兒的肩。
愛她的人必定會比她更苦,她不想造太多孽,單是父母的恩澤她就無以回報了,豈能再去害別人?
所以,她不愛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來愛,她要獨自一人去面對生與死,這一生,她不願再欠下一丁點的情債。
「小姐!」眉兒的淚潸然滑落。
「好了,好了,別再哭了,陪我出去走走吧!」她反過來安慰眉兒,不想見她可愛的臉龐被淚沾濕了。
「嗯……」眉兒點點頭,拭去淚水,為她套上披氅,扶著她走出帳外。
諸葛冰心一走出營帳,陡峭的寒風迎面而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身子微縮。
「根據天象看來,今年的冬天將會提前……」她仰頭觀看著無垠的夜空,烏雲遮住了星光,天地一片蒼茫,北風挾著冷意吹起,也許,這兩天便要降雪了……
「是嗎?難怪我覺得今年特別冷。」眉兒搓著手心直呵氣。
一陣寒風刮起諸葛冰心的披氅,她略微不安地蹙了蹙眉。
為何今晚她會這麼心神不安?難道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嗎?
低頭曲起縴指,但她卻算不出什麼,只能深深嘆了一口氣,沉默地走向營帳不遠處的高地。
總是這樣,她能算出別人的事,卻對自己的一切看不清,好像當局者迷般,只要踫上自己的事她就只能听天命行事。
眉兒跟在她身後,眼楮一轉,忽然瞧見沈良立在遠遠的陰暗處,她在心中暗自偷笑,湊上前對諸葛冰心道︰「小姐,沈校尉又來了,要不要叫他過來?」
「叫他過來做什麼?」諸葛冰心心里正煩著,哪還有心情理會別人。
「說不定可以請他來幫小姐解解悶啊……」眉兒故意道。
「夠了,眉兒,你再這麼饒舌,我就找人替你媒,把你嫁掉!」她白了丫鬟一眼,輕斥著。
「不!我才不嫁呢!我不再亂說就是了嘛!」眉兒急道。
「啊,我怎麼都沒想到呢?他也有十六了吧?跟著我這個半死人有什麼好?還不如早點放你出去找個好歸宿……」她繼續逗著眉兒,粉潤的朱唇揚起一抹笑意。
「才不呢!小姐終生不嫁,眉兒也不嫁。」眉兒鄭重地說。
「真的不嫁?那可不就白白糟蹋了一個小美人了?」諸葛冰心看著這個比自己年幼的俏丫頭,挪榆地道。
「我哪有小姐美啊!要說京城中哪家小姐最好看,我認為小姐你才有資格被稱做天仙呃!」眉兒認真地說著,不自覺又細細打量起諸葛冰心美出塵的臉蛋。
真的不是她愛自夸,小姐的美根本不是城里那些庸脂俗粉所能比的,別的不說,單是那冰晶剔透的雪白膚色就活似天界下凡的仙女,沒半個女子比得上,即使不上水粉,她的白皙依舊令人炫目,再加上清靈靜秀的五官,眉眼口鼻不沾染半點凡俗的紛擾,怎麼看都像是朵遠離塵囂的白蓮,娉婷裊裊,獨立于人世之外,逕自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