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面。「剛剛,我幾乎恨死你……心中的愛可以在一下子全都變成惡毒的恨意,愛情的基礎這麼薄弱,婚姻又能經得起多少考驗?與其要這麼痛苦地互相指責、疑神疑鬼,我寧願不要愛情和婚姻,不再需要任何人!」
激動地說出任性的話,她沒想到這些話比手上的傷口更讓上官浚心痛。
「我以為……只要彼此誠信以待,再大的考驗都度得過……這件事我沒有對不起你,你信也罷,不信也罷。這麼多年來,我只願守在你背後,其他的女人我從未正眼瞧過,如果這樣漫長的付出還不能贏得你的信賴,那我也無話可說了……」他慢慢閉起眼楮,頓時覺得疲憊。
愛一個人所耗費的精力實在太大了,他忽然覺得這二十多年來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耿沁表面看來被他打動了,事實上對他依舊有著防備,她過度自我保護的硬殼並沒有因為回應他的愛而撤除。
「阿浚……」她無言以對。看著他滿臉倦容,她的心倏地溢滿不舍。
她真的誤會他了嗎?陽安琪為了得到他而不擇手段,才使出這種下三流的伎倆?
「小沁,老實告訴我,你愛我嗎?」他再度張開眼楮,深刻地盯著她,只想知道真相。
愛?
她的聲音梗在喉間,那個「愛」字在這時竟沒勇氣說出口。
他看見她眼中的遲疑,暗暗嘆了一口氣。
罷了,努力了這麼久,他終究解不開她心中那道死結。
「如果結婚對你而言真的那麼痛苦,那我不會再提起。如果你認為我的愛對你是種困擾與負擔,我就讓你自由。從此不再煩你……」他伸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面頰,絕然轉身走向大門。
「阿浚!」她慌張地喊住他。他是什麼意思?教她懂得愛之後就撒手不管她了?
他回頭看她一眼,無奈地笑了。「繞了一大圈,我們的關系又回到原點;也許,命中注定我只能當你的朋友吧!」
她錯愕地看著他,淚無預兆地溢出眼眶。
「為什麼哭呢?即使不能愛你,我也永遠是你的朋友。」他干澀地說。
「不……」她忽然亂了!阿浚的意思是不要再愛她了嗎?不再吻她、抱她?
不要!她不要這種結局!
「別哭……」他被她的眼淚擊中心扉,最後支撐的力量終于用盡;他原想拭去她的淚水,但才向前跨一步,眼前一黑,整個人倒向地上。
「阿浚!」她驚叫一聲,急忙上前抱住他,嚇得手忙腳亂。
上官浚軟軟地趴在她身上,高大的身軀壓得她只有坐倒在地才承受得了他的重量。看著他面如死灰以及鮮紅滿布的手臂,所有的誤解、懷疑、不安、悶氣全都不見,只剩下即將失去他的狂亂恐懼填滿她的心。
「阿浚,阿浚!你醒醒!別死!不要死!」她拍著他的臉頰,見他沒反應,全身開始不自主地顫抖,然後尖聲呼救︰「擎東!快來啊!擎東……」
擎東被她淒厲的喊聲驚得闖進門內,瞪著倒在她懷中的上官浚,臉色大變。
「護劍!」
「快救他!擎東,快救他!」她放聲哭叫著,完全亂了方寸。
「別緊張,大小姐,他體內殘存著陽安琪下的藥,加上手上的傷口,才會暈倒的。」擎東連忙將上官浚抱上耿沁的床,再打電話叫來縱橫幫的醫師林先泰。
「他……會不會死?」她紅著眼眶問,一顆心幾乎隨著他倒下而瓦解。
他是她的靠山與屏障,他倒了,她該怎麼辦?
此刻她才體會到他對她的重要性,若沒有他的關愛與包容,她一定早就迷失在對父母的痛恨里了。這些年來;她原來都是靠著他無怨無悔的愛而存活,每當疲倦時,一回頭便有他支持的笑臉,他的大手會給她力量,鼓舞著她再次前進……
她從來只顧慮到自己的心情,她真是個既自私又殘忍的女人!
「不會的,護劍體質很好,這點小傷不算什麼,放心。」擎東低聲安慰著她。
不久,林先泰匆忙趕來,檢視著上官浚的情況,並抽了點血做分析,匪疑所思地看著擎東。
「這是怎麼回事?阿浚的血液中有重劑量的嗎啡反應,他吃下什麼東西嗎?」
這句話清楚地點明了上官浚的清白,耿沁聞言更加慚愧。
為什麼不相信他?從小到大,他幾時騙過她?為什麼她要這樣傷害他的感情?
「他被一個女人下了藥,似乎是某種藥之類的東西。」擎東據實以告。
「女人?阿浚從不和女人有瓜葛的,怎麼會搞成這樣?」林先泰詫異地瞥了耿沁一眼,不明白這對金童玉女在鬧什麼情緒。他看著上官浚和耿沁長大,對他們的個性都了若指掌,因此對這件事的發生感到怪異難解。
「這說來話長,我等一下再告訴你。」擎東不想在耿沁面前又一次提起陽安琪的事,免得引起她的不悅。
「先泰,阿浚沒事吧?」耿沁除去了心結,一直守在床邊,擔憂不已。
「他沒事。幸好他的身體夠強壯,一些毒品對他的傷害不大,打個點滴應該就不礙事了。」林先泰先讓耿沁寬心,可是接下來的話又讓她一顆才提起的心躍落谷底。「只是他手上的傷有感染的跡象,傷口拖太久了,沒盡速消毒,要縫合可能會有點麻須。」
傷口拖太久?耿沁心虛地低下頭,上官浚就是為了向她解釋才不顧手上的傷,毅然先來找她,而她卻還不領情……」
一想到他忍看痛來找她還踫了釘子,水氣又蒙上了眼楮。
「我得先幫他消毒殺菌。阿沁,你先出去,擎東留下來幫我就行了。」林先泰對她說。
「不,我要留下來!」她拭去淚,十分堅持。
「那你最好別暈倒。」林先泰半開著玩笑,便著手幫上官浚縫合傷口。
雹沁盯著他們替上官浚處理手上的割傷,當林先泰拿起針刺進上官浚的皮膚時,她的心跟著抽了好幾下,那幾針就像縫在她身上一樣,痛得她差點休克……
半晌,林先泰包扎完畢,留下些消炎藥,又交代了幾聲,便先行離去。
擎東為了不讓耿沁麻煩,決定將上宮浚帶回去休養。
「大小姐,我送護劍回去,你好好休息。」他說著便要扛起上官浚。
「不!讓他在這里就好,我來看顧他。」耿沁拉住他,急著道。
「大小姐……」擎東驚喜地發現耿沁臉上已沒有方才的怒意,看來誤會已然冰釋,她已經相信上官浚了。
「你回去吧,我會一直陪著他。」她深深地凝視著上官浚,視線離不開他。
「那就麻煩你了。」這是讓他們兩個復合的好機會,他還是別留下來當電燈泡比較好。
雹沁在床邊坐下,盯著上官浚的臉出了神,壓根不知擎東幾時離去。
鬧了整晚,夜已深,她卻感到從未有過的平靜;經過這波心情的百轉千折,她反而比較能看清自己的心了。
阿浚還問她愛不愛他!
就是因為太愛他,她才會受這麼大的刺激,才會不能忍受他踫別的女人?那些寧願不要愛情與婚姻的氣話,也都是為了保留自尊才說的。
阿浚的心一定被她傷得太深,才會打算放棄她……
可是她不要他走,剛才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他若不再愛她,她一定會活不下去!
趴在床沿,她側著臉看他,握住他的大手。
這雙手一直默默地呵護著她,陪她度過無數的心痛與傷懷;而今,該她來照顧他了,她要撫平他眉間的皺紋,她要陪在他身邊,與他一起度過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