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明非心口一凜,知道他的話絕非夸大其詞。如果縱橫幫真是縱橫海運的真面目,那他們極有可能運用金錢的滲透性,在新馬一帶建立了一個屬于他們自己的天下,一個外人難以窺得其中原貌的封閉黑道組織……
看來,當年的海盜藉著縱橫幫又復活了!
車子來到縱橫幫的總舵外,單明非看著木門上方的匾額,不禁輕聲念道︰‘縱橫四海。’
瞧那豪情萬丈的四個字,果然是海盜的專用語匯!
‘下車!’耿沖連車門都沒開,一翻身便躍下車。
‘這里是……’她驚疑不定。
這幢中式老宅就外觀來看有些老舊,但整幢宅院的凜凜氣勢卻不因時間的流逝而減少,相反的,一種因歲月而刻畫出的蒼勁正從那四根梁柱及匾額默默地傳達出來。
雹沖沒有回答她,只是示意她跟著走,隨即推開大門。
一入大門,蔽天古榕迎面送來一陣清爽,驅走了單明非身上的暑氣。她左右看著這三合式的院落,沉靜肅穆的氛圍立刻包圍住她。
四個站在第一進廳堂前的黑衣人一見耿沖就彎身致意,齊聲喊道:‘統領。’
雹沖微微點頭,越過他們,逕自走進第二進。
哇,好大的氣派!單明非暗暗蹙緊眉頭。
第二進和第一進沒什麼差別,同樣四個黑衣男人和廳堂擺設,除了少了那幾棵老榕樹——第二進倒是栽滿了漂亮的花卉。
繼續走往第三進時,耿沖倏地停住了。他回頭看著她,露出詭異的笑容,‘你猜出這里是什麼地方了嗎?’
她搖搖頭。
‘剛剛你看到的那些人都是縱橫幫的執勤守衛,他們奉命守著這個大宅,以防閑雜人等闖進來。’
‘哦。難道這里是你們的巢穴?’她驚訝地抬起頭。
‘巢穴?你就不能挑好听一點的說?’耿沖眉頭一緊。‘沒錯,這里正是縱橫幫的總舵所在。’
‘是嗎?’他帶她到這里來究竟想干什麼?
‘進到這里的外人,通常只有兩種命運。’他湊近她,壞壞地笑著。
‘哪兩種?’單明非盯著他琥珀般的眼瞳,惋惜這樣一個帥氣男人竟然是個海盜惡霸。
‘死,或是合作。’他眼中閃過凌厲的光芒。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小臉刷白。
‘一旦走進這第三進,你能否活著出來就全看你的表現了。’他冷笑地掃過她強掩驚慌的清秀臉蛋,沒有錯過她眼中的懼意。
看她害怕,他心中的得意更甚。這女人從一開始便囂張跋扈得氣人,不嚇嚇她他心中不爽。
轉身邁步走進第三進,他們的身影才剛出現,兩列黑衣勁裝的男人倏地出現,在寬徑上排得整齊,待耿沖走近時,齊聲抱拳低喊︰‘統領!’
單明非被這等陣勢駭得瞠大眼楮,從這時起,她才真正將耿沖與‘幫派首領’與‘海盜頭目’等名詞連接上。之前罵歸罵,她還是很難將頎長俊逸得有如模特兒的他與‘黑道大哥’畫上等號。
‘嗯。下去守著,不準其他人進來,內室有要事磋商。’耿沖命令的語氣十分懾人。
‘是!’眾人低應一聲,立刻散開,各自立在不同的地方守候。
雹沖側頭瞄了單明非一眼,又說︰‘進大廳去吧!今天,你得好好向我們解釋一下善同和寶藏的事了。’
我們?難道還有姓倪和姓上官兩個海盜頭目?
單明非跟著他跨進第三進的大廳,一顆心七上八下。但大廳里卻沒有半個人影,她愕然地看著這寬敞又布置簡單的廳堂,不明白耿沖說的其他人在哪里。
‘該死的,又放我鴿子!’耿沖見了空無一人的機要廳,立刻氣沖沖地撥通擎南的手機。
擎南在電話聲響三聲內就接起電話,這是規矩。
‘擎南,阿浚他們呢?’耿沖的語氣很糟。這下可好,不僅倪澈和上官浩不見了,連比較有責任心的上官浚也沒回來,他們當真要見識他的火氣會不會燒毀縱橫幫嗎?
‘擎北來電說總舵主還未找到;擎西則查到「護印」人在中東,連夜就趕過去了;「護劍」則臨時有事,他說寶藏的事就交給統領全權處理。’擎南報告得很簡扼。
‘簡單的說,大伙兒就是決定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我了?’耿沖的聲音中隱含著風暴。
擎南聰明地保持沉默,明白一回答就會被遷怒。
‘好,很好。那表示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了?’耿沖笑了,但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
‘是的。’不回答不行了,沉默這伎倆在主子面前只能用一次。
‘一群該死的懶蟲!’耿沖咬牙切齒地低吼,並開始叫罵。
擎南知道得給他時間發泄發泄。
抒發心里的怒氣之後,耿沖平衡了些,于是續問︰‘現在寶藏的情形如何?’
‘還在打撈,目前並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換批人下去繼續找,有任何消息馬上通知我。’他性急又執拗,見不得拖拖拉拉。
‘是。’
通完電話,耿沖的情緒更糟了。寶藏沒找到就表示他還要繼續面對單明非這個惡婆娘,一想到此,火氣更是怎麼也壓不下。
‘你說的其他人呢?’單明非站在大廳門邊,開口問道。
‘他們全都怕看見你,早閃開了。’耿沖索性進入廳內休息。
‘怕我?’
‘你凶惡得沒人敢審問你,這倒替你省了不少麻煩,是吧?’他諷刺道。
‘審問?我為什麼得接受你們的審問?’她對這字眼感到生氣。
‘因為你是善同的曾孫女。’
‘那又如何?我把寶藏的地點告訴你們了,沖著這一點,你們就該感激我才是。’她只手叉腰,倔傲地說。
‘感激你?別忘了,要不是你太爺盜取了七箱寶藏,我們又何必苦苦找尋六十多年?’他冷冰冰地回嘴。
‘但我太爺終究沒拿啊!’她大聲反駁。
‘他是沒拿,他只不過換了地點,耍得我們團團轉:’耿沖握拳往桌上用力一捶。
單明非眨了眨眼,不服氣地繼續爭取她的自由。
‘可是現在已真相大白,你們就要拿到寶藏,該放我和我學長走了吧?’
‘我的手下撈了一夜,什麼都沒有。你想,我會輕易地放了你們嗎?’耿沖心中的風暴正慢慢轉向,正對著單明非而來。
‘這是什麼意思?沒撈到?’單明非擰眉沉思,驀地想起那水蛇般的海草,心底又是一陣恐慌。
‘會不會是善同叫你來故布疑陣,好累死我們?’耿沖跨步走到她面前,嚴厲地逼問。
‘這樣做對大家有什麼好處?我太爺又不是笨蛋!他才不會陷害自己的子孫呢!’她氣得忘了要怕他的一臉惡相。
說得也是。耿沖眼楮盯著這方,腦中亂成一團。
單明非看他沉吟不語,也不知道要說什麼,眼楮自然地端詳起他的臉的。
他的個性如果能溫和點,說不定就會迷死一堆女人了。
俊朗的臉,帶有一種陽剛的男性氣魄,俐落如刀的濃眉,一雙凌厲的眼楮,倔強的鼻子,線條強硬的唇與下顎……若非那一頭自然鬈的黑短發緩和了一臉的霸氣,他會更駭人。
然而此時,沉思中的他五官變得內斂些。雖然眉心處因經常蹙眉而產生的直紋仍在,但他因心有旁騖而沒有揮灑出他的暴戾因子,整張臉柔和了一點……其實也只有一點點,但這就夠讓她移不開視線了。
他的確是個很有男人味的男人!
正在沉思的耿沖倏地拉回視線,恰好捕捉到單明非打量的目光,兩人四目相接,都陡然一震。
單明非尷尬地撇開臉,假裝觀看他身後牆上的潑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