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是香水的故鄉,鐘肯憑著他的嗅覺天賦和記憶力,不僅能牢記四千多種香味名稱,還能在混合香氣中說出每一種成人的比例,並且預測兩種以上香氣混合後的氣味,此外,他還能調配出許多有別于他人的特殊香水,讓香水公司的老板嘖嘖稱奇,對他另眼相看,稱他是近十年來香水界最年輕、也最出色的「名鼻」!
但是,就在大家的期待中,他在取得了調香師的資格後,突然轉往生化科學發展,十八歲時進入大學主修香味對人體的影響,並進一步將各種氣味與化學合成物結合,畢業時以一篇「氣味可以控制人腦」的專題論文再度成為名噪一時的人物。
他的這篇論文引起許多注目和回響,尤其他在文中提到的某種合成香氣能控制人的情緒和行為,這種大膽的論點曾讓他陷入無法預料的危險中,許多不肖者都想得到他論文的進一步資料,不斷地騷擾他,軟硬兼施,最後終于逼得他逃離法國,到美國去別闖天下。
為了求得清靜與自在,他放棄了他鑽研許久的生化科學,再度進入一家名為「神奇」的香水公司,成為其旗下的首席調香師,三年來,由他調配出的許多款香水在市場上造成熱賣,他的英文名字「Ken」也成為香水中的經典品牌,在眾多名牌香水中獨樹一幟。
人一旦出了名,要不忙碌也難了,他的名氣讓法國的許多香水公司爭相聘請他當調香顧問,于是這一年來他又游走在歐洲和美國之間,為制造人間獨特的芳香而奔走。
這一次有機會回台灣,主要是因為以他為名的「Ken」第二代香水在台上市,他藉著主持發表會為由,順道向公司請了年假,打算要在台灣停留三個月,乘機休息一陣子再返回美國。
車子轉進熟悉的彎道,午夜時分,一切都靜悄悄的,他在黑蒙蒙的雨夜中看見了那棟花崗岩的別墅,以及那棵他最愛的尤加利樹。
下了計程車,他拿出鑰匙,打開門,沒注意車庫里停放一輛陌生的小車,站在小庭院前望著二樓那扇掛著藍色窗簾的落地窗,一陣游子返鄉的悸動慢慢地在心中漾開,暖暖的,極為溫馨。
直接走進客廳,他月兌掉外套,將行李放在地板上,先到廚房打開冰箱,不料竟看見里頭裝滿了食物和飲料,他愣了半晌,心想這可能是老姊這幾天光顧這里所留下來的,倒讓他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只是,對這棟房子沒什麼好感的老姊怎麼會突然轉性來替他清理房子?
他疑惑地聳聳肩,將食物放進微波爐加熱,然後大口吃著,又灌了兩罐可樂,祭一祭餓慘了的五髒廟,才將廚房整理干淨,拎起行李走上二樓。
二樓有三間房間,一間是他的書房,一間是客房,還有一間則是他的臥室。那間臥室是偏愛藍色的他利用回國的時間親自設計裝璜的,清一色的藍,連浴室馬桶蓋都是特別訂制的靛藍,當初還被鐘欣譏笑為憂郁男孩的「憂郁寢室」哩!
對鐘欣那種沒什麼美感神經的人,他通常都懶得反駁,誰會要求一個物質化的女人了解心靈層面的觀念呢?這就好像要求一只豬會飛一樣可笑!
打開房門,他沒有開燈,模黑將行李靠牆放著,筆直而準確地朝著柔軟的大床走去。他累壞了,打算先睡個覺,明早起來再洗澡。
說真的,在倒向軟床前一刻,他對即將來臨的錯愕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直到身體踫到一團又軟又硬的東西,直到一聲尖叫貫穿他的耳膜,響徹雲霄——
「啊——」
睡夢中被壓醒的于慎言當真要嚇掉三魂七魄了。
媽呀!有人趁她入睡時要非禮她!
這地方果真太偏僻了,不然不會三更半夜成為歹徒闖空門的目標!
「誰?你是誰?闖進我家要干什麼?」她忙不迭地滾下床,拿著枕頭護在身前,聲勢驚人但氣息不穩地怒叫著。
黑暗中一個瘦削的男人矗立著,她的雙腿嚇得直打顫。男人耶!天曉得他想干什麼?
這人是怎麼進來的?大門明明上了兩道鎖啊!怎麼她連一點聲響都沒听見?還是她晚上被家里三個臭男人氣乏了,睡得太沉?
「你家!」鐘肯被她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嚇得從床上彈跳起來之後,驚駭的程度一點也不比她小。天下還有這種荒唐事嗎?回家反而被誤為入侵者!
「小偷!你想偷什麼東西?我先告訴你,我可是身無分文,這里的一切也都不值錢,你闖錯房子了,光聞這股霉味你也該知道這里的主人有多窮酸!」她防衛地看著對方模糊的身影,聲音中卻泄漏出藏不住的懼意。
窮酸?鐘肯被她的用詞逗得險些笑出聲,不過這時他沒心情听笑話,嘴角的微笑硬是收回去,他向前跨了一步,說道︰「小姐……」
「別過來!」于慎言立刻阻止他越雷池一步。「我……我會空手道,我舅舅是警察局局長,表弟是雷霆小組隊長,我有電擊棒……」
很好笑的台詞,這個女人的反應妙透了。
「我想,是你走錯了房子吧?」他無奈地提醒,她該不會是闖空屋的游民,以為沒人人住,想霸佔這地方棲身吧?
「我走錯?」她夸張地斥罵,「我要是走錯地方,頭就剁下來給你!」她十點半才冒著雨搬進這里,皮包里還放著鐘欣給她的鑰匙呢!哪有可能走錯?
「我要你的頭干什麼?我只要你離開’我的‘房間’。」他冷靜地說。
「哈!你的房間?」太好笑了!
「沒錯,這里是我家。」
「你家?」哦,這是她一星期來听過最好笑的笑話。
「如果你沒地方躲雨,樓下還有間房間,我允許你在這里過一夜,不過明天你就得離開。」他以主人的口氣說話,自認已經夠好心的了。
「老兄,該走的人是你吧?我今天才把這里租下來,你要是以為我沒權力將你送警法辦,那就大錯特錯了!」她氣呼呼地警告著。
「你說什麼?你把這里租下來?」這下子鐘肯的語氣變了。難不成……
「沒錯!」
「誰租給你的!」他幾乎要有答案了。
「我的同事,鐘欣!」于慎言篤定地說,好似一說出鐘欣的大名事情就能解決。
鐘肯吁了一口氣,他就知道,老姊一缺錢什麼蠢事都干得出來,他竟然打起他房子的主意來了!懊死!
「我想,我們最好到樓下好好談談。」他不想繼續杵在黑暗中和一個陌生女人為了房間爭執。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你最好快滾!」他可沒閑工夫和一個陌生人談天。
「你如果知道我是誰就不會這麼說了。」
「是嗎?你是誰?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不能亂闖民宅!」她怪笑一聲。
「我是鐘欣的弟弟,鐘肯。」他朗聲地道。
鐘欣的弟弟?老天!他是鐘欣說的那個「怪胎弟弟」?鐘欣不是說她弟弟根本不回台灣的?她啞然地瞪大眼楮,小嘴張得好大,對這突如其來的答案震驚不已。
「現在,你願意和我談談了嗎?」他說著便精準地找開牆上的燈,乍亮的光線照亮了一室的清藍。
這個女人長得還不錯,個子中等,清秀可人,年紀介于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一頭直發披垂在後頸,穿著白色休閑服,從五官判斷得出她是那種凡事都親自打理、熱心過頭的女人。鐘肯只花了五秒鐘就將她研究完畢。
于慎言則怔怔地盯著站在門邊的斯文男人,還有點猶豫著該不該相信他。不過,這男人給人一種干淨清新的感覺,灰藍條紋襯衫里一件白T恤,一條深藍色牛仔褲,他和這間房間幾乎成為一個整體系列,光是這點直覺就告訴她,她可能真的遇上這房子「真正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