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無高舉起劍,往端木堯的胸口插落——
突然,端木堯出奇不意地跳了起來,一把將她抓住,手已按在她天靈蓋上的百匯穴,陰蟄地笑道︰「如……如何?找……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被……被擊敗?有了……她,你還…能不乖乖束手就擒?」他幾乎奄奄一息了,但依然不願就此罷手。
獨孤清絕確是吃了一驚,端木堯受他一掌竟還能反擊,果真是個難纏人物。他表面強作鎮定,冷靜地道︰「放了她!」
「可以…」端木堯不停地喘氣,人也搖搖欲墜。
「廢……廢了你自己的武功,我就放開……她…」
「不!」冷月聞言大怒,掙扎地想離開他的嵌制,沒想到他身受重傷力道還這麼大,死揪著她不放。「別听他的,獨孤叔叔,他已經受傷,沒有力氣傷我的。盡避殺了他!」她大聲喊著。
獨孤清絕的拳頭「喀啦」作聲.向前跨了一步。
「站住,你不顧她的命了嗎?」端木堯喝道。
「有種你就殺了她!」
「看我敢不敢!」端木堯將全身功力聚于掌心,催發出去。
冷月只覺頭暈目眩,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若痛難當。
「住手!」獨孤清絕大驚,心如刀割。
「呵呵呵,舍不得了?那就廢了你自己的武功,快!」端木堯不斷催促。
獨孤清絕猶豫了半晌,終于舉起手,準備往自己的穴門拍落。「不要——」冷月尖聲阻止,體內滯礙的烈焰再度燎燒。要獨孤清絕廢了武功,她寧願死!
「端木堯,讓我們一起上路吧!」她倏地轉身抱住端木堯。身上夜龍珠似是收到她寧願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意念,立時爆出金光,青焰壓住了紅焰,像條火龍般從地體內竄出,纏燒住她和端木堯,溫度在瞬間提升,熱流滾滾。
「冷月,不要!」獨孤清絕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上前卻又不知如何出手,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他們被夜龍珠的火光吞吐。
端木堯被烈火焚身,痛楚地嘶聲狂叫︰「啊——燙死我了!放開——」
冷月的心意已定,用盡體內夜龍珠所有的狂識,席卷住仇人,眼瞳中有著誓死的堅決。她要燒掉一切,燒掉所有罪惡,燒掉她的喜怒哀樂與愛恨喚痴……
「冷月!回來!別做傻事…」獨孤清絕沙啞著嗓子,狂呼著她。
「我要他跟著我魂飛魄散!」冷月仲仲地看著獨孤清絕,在心里暗暗地道;別了,我最心愛的人!
片刻之後,一團火珠將冷月與端木堯整個包裹住,端木堯早已在火勢燒灼下氣絕身亡,肉身也逐漸被蝕熔,化為枯骨。
而冷月,她身上的青焰已熾烈難收,身體在夜龍珠崩裂前,慢慢化為細塵……
「不!不——」獨孤清絕哀慟地沖過去抱住她,但一邁入火圈之中.冷月的身子就像泡沫般。早已幻化煙滅,消失殆盡,唯有一顆翠綠的珠子掉落在火焰中,通體晶瑩,正是人人遍尋不著的夜龍珠。
「冷月,我愛你啊!回來——」他雙手抱了個空,跪地痛哭,仰天長嘯,震動了天幕穹蒼,八荒九垓…。
已經七七四十九天了。
在玄影殿廢墟上,獨孤清絕一直坐在滌劍閣的山崖頂,手里握著夜龍珠,有如僧侶入定般,不聞不動。
自從冷月魂飛魄散之後,傷心欲絕的獨孤清絕失魂落魄地回到立影殿,古乙殘和無咎、無名見他形容柏槁,加上不見冷月跟著回來,已猜出八、九分,皆痛心失去了這個寶貝丫頭。
「絕爺,別太傷心了,人死不得復生……」無關痛癢的安慰之詞根本起不了作用,古乙殘明知說了無用,也不得不說,多少希望能寬寬獨抓清絕的心。
原本口舌滑溜的無咎在這時也難過得無法自持。他也疼愛冷月那丫頭!少了她的機靈挑釁,日子變得了無生趣,毫無意義。
無名更是躲在角落里頹喪傷懷。冷月是第一個讓他寵人心坎的女娃兒.她的死就像從他心頭割快肉似的.讓他痛徹心扉。
四個男人就在玄影殿的廢墟上各懷心事,這一待就是一個多月。
可是,時間撫平了無咎他們的心痛,卻治愈不了獨孤清絕的傷口,他的心跟著冷月煙消雲消,失蹤了。
「該怎麼辦?」古乙殘煩惱地看著他蕭索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獨孤清絕不吃不喝,早晚會虛月兌而死。
「我們去找個和冷月長相一樣的女人來安慰他好了。」無咎天才地想出這種奇招。
「談何容易?而且就算你找來了個外表一模一樣的女人,但終究不是冷月啊!」古乙殘嘆了口氣。
「沒想到絕爺對月丫頭用情至深,我還以為他討厭她呢。」無名搖搖頭。
「他是自卑!想想,冷月和絕爺相差十一歲,又是他養大的人,他該用什麼心態和身份去愛她?我早看出他的矛盾和痛苦了,這段情根本是個孽緣。」古乙殘年近八旬,人世變化豈有看不清之理?
「我可沒想到冷月與夜龍珠如此密不可分的關系。」無名想起當年在曳風樓前全身燎著火焰的冷月。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仍想不出任何法子讓獨抓清絕歇一歇或是進點食,他依然坐在崖邊,腦中全是冷月。
是夜,一道弦月高掛天空,疏談的雲影中,一顆特別明燦的星子依在月旁,隱隱的光暈,將他罩住,隱約間,他似是听見冷月銀鈴般的聲音輕唱著——
「想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冷月?他倏地醒來.見周身蒙蒙一片,鼻息間有著淡淡的花香,不知身在何處。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萊此去無多路,青島殷勤為探看。」
冷月的吟唱再度傳來,竟是李商隱的情詩,此時听來,更顯得淒愴動人。
獨孤清絕熱淚盈眶,喃喃地問︰「你真的為九年前的事恨我嗎?是因為我對曳風樓的袖手不管而離我遠去?冷月
「獨孤叔叔…東海逢萊仙島……」如夢似幻的聲音響起,冷月飄柔斷續的身影在光暈中乍隱乍現,還是那清麗非凡的容顏。
「冷月……」他伸手要攔住她,卻只是一道縹緲倩影。
「我等你。」她的影像漸漸化淡,終于消失。
「冷月!」獨孤清絕倏地站起身,四處奔走找尋冷月,在崖頂狂嘯。
迸乙殘被他的聲音震醒,匆匆飛奔上去,擔心道︰
「絕爺?」
無咎和無名隨後也來到崖頂。
「東海蓬萊島!她在東海蓬萊島!」獨孤清絕想起夢中冷月的提醒,興奮地大喊。
「東海蓬萊島?哪有這個地方?」無咎搔搔後腦,從沒听過這座島。
「絕爺,你該不會是作夢了吧?」無名怕他傷心過了頭,眉頭緊蹙。
「不!我要去找她!我得去找她!」獨孤清絕推開他們,往山下奔去。
「絕爺!」古乙殘三人面面相覷,頓了領,只有跟著下山。
餅了月余,他們馬不停蹄地來到海邊,望著海浪波濤,一時沒了主意。這茫茫大海,上哪兒去找個蓬萊仙島?
正傷著腦筋,一個梢公從煙風中撐著小船出現,沖著他們道︰「東海龍王有請,上船吧!」
「東海龍王?我還王母娘娘哩!」無咎覺得不可思議,月兌口笑道。
只見那梢公眉頭微皺,瞪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獨孤清絕一听是佟小小差來的船,毫不猶豫地跳上去,一心只盼能再見到冷月。
迸乙殘等人也跳上船,乖乖地任梢公撐載他們往海中去。奇的是這艘小船在大海中居然平穩無波,也不見大浪來襲,船身緩緩地行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