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柔,逃避不是辦法,你得去面對問題才行。」千千勸道。
「是不是嵇澤飛欺負你?」聶允諒劍眉緊蹙,目光凌厲,臉色森然。
語柔還是搖頭。
「你不見了他一點都不著急嗎?怎麼沒听說嵇家前來鏢局尋人?」聶允諒又問。
「我帶給嵇家的丑聞已經夠多了,這一回大家都不想再引起騷動。」語柔自責地垂下頭。
「但他總該想辦法把你帶回去才對。」聶允諒對嵇澤飛的成見頗深。
「二哥,他不來正好,就算他來了我也不會回去。」語柔斬釘截鐵地說。
「別說傻話!你既已嫁入嵇家,就是嵇家的媳婦,你不回去,難道忍心看嵇老爺又成為杭州城的笑柄?」聶允諒希望妹妹不要意氣用事。
「但是……」但是她怎能再面對嵇澤飛呢?他身上的氣息一直糾纏著她,在她腦中徘徊不去,她一點都沒有把握再度見到他時,她的心是不是還屬于自己?況且她根本不知道嵇澤飛對她的想法。如果他只不過當她是泄欲的對象,那她將會痛苦至死。
她不要這樣的結果!
「語柔,你和嵇澤飛到底──」聶允諒還想再問,忽地衣袖被千千扯住。
「聶公子,令妹的煩惱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解鈴還需系鈴人,我想,只有讓她和嵇公子見個面,把話說清楚。」千千嘴角泛出一朵安撫人心的笑容。
聶允諒睜大眼楮看著她,隨即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抿緊唇,別過頭去。
「我不要見嵇澤飛!」語柔還是堅持。
「不然你想上哪兒去?去天狼崗找小黑?」聶允諒直接問道。
語柔吃了一驚,這件事她只對娘和嵇澤飛說過,怎麼二哥也知道天狼崗上山賊頭頭就是堂哥?
「二哥怎麼會知道?」
「你從天狼崗回家後,我就自己上山去查了一遍。原想報官緝賊,但看山上住的都是婦孺,而且帶頭的還是自己人,便不再追究。」聶允諒稍作解釋。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你沒跟爹說吧?」語柔就怕爹一氣之下緝捕聶琛堂哥歸案。
「沒有。不過,你上次的天狼崗之行已毀了自己的聲譽,我不能再讓你去做傻事。要是被人知道嵇家的媳婦私自上天狼崗,你想那些人的嘴還會饒過你嗎?」一旦親耳听過別人對語柔的私語,聶允諒就替妹妹捏把冷汗。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不上天狼崗,我還有哪里可去?」語柔哀淒地說。
「跟我回家。」聶允諒走過去輕拍她的肩,「為什麼不回鏢局?你寧可去找小黑,也不願找我和大哥商量?」
「二哥,我不能丟爹娘的臉啊!」
語柔再也忍不住,依進允諒的胸前低聲啜泣。這些天她表面上無事,內心卻無所適從,一顆芳心不知道該擱哪兒才好。
允諒向來就疼她,只因不擅言詞,語柔與他較生分些,不過畢竟是兄妹,看見妹妹為情傷懷,他也心疼。
「柔兒,無論如何,鏢局都是你的家,真要出了什麼事,我們聶家才不在乎外人怎麼說,一定會敞開大門歡迎你。」
千千看著這一幕,也感動得流下淚來。她看見了聶允諒深藏的溫柔,她這輩子跟定他了。
「我暫時不回去。既然二哥要陪千千回無錫,那這繡樓就借我住幾天吧。」語柔覺得這里倒不失為藏匿的好地方。
「不行!回無錫的事暫時緩一緩,你出了事,我得照顧你。而且嵇家的媳婦住在鶯暖閣,怎麼看都是個閑談的好題材。」聶允諒一口拒絕了。
千千看他私自決定,心中有氣,冷冷地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聶公子,食言而肥啊!」
「沈姑娘,我妹妹出了事,這時候我不能離開,抱歉。」聶允諒淡淡地回答。
千千也知道此時不宜離開,但她就是看不慣聶允諒對她的冷若冰霜,好象她賴了他多少銀兩似的。
「那好。這筆交易取消了,請賠償我這幾日不見客的損失。」千千開始刁難他了。
「什麼損失?怎麼賠償?」聶允諒實在搞不懂這個女人為何硬要找他的麻煩。
「簡單,姑娘我心情煩悶,你得連續三天陪我到西湖游玩,否則我就告訴所有的人,說定安鏢局的二少爺聶允諒私闖我的繡樓,企圖非禮我!」千千挑釁地盯著他。
「你別太過分!」聶允諒的雙眉霎時擰成一團。
語柔看著千千為難二哥,不禁破涕為笑。千千的心事她哪會看不出來?她這個二哥恐怕是被纏定了!
「二哥,君子一言九鼎,你可不能隨口說說就算。而且要是被爹娘知道你私闖千千的繡樓,那還得了?」語柔向千千眨眨眼,存心幫著她瞎鬧。
「這……」定安鏢局的二公子公然陪著鶯暖閣的花魁游湖,他這張臉往哪里擺?
「二哥若怕遇見熟人,可以夜游西湖啊!」語柔又出餿主意。
千千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喜不自勝。
「罷了!罷了!游西湖就游西湖,不過回無錫的事就不算了。」聶允諒斗不過兩個機靈難纏的女子,只好宣告投降。
「成!」千千立刻接口。
「那語柔得跟我回鏢局。」他不放心再讓妹妹在外頭瞎闖。
「二哥,你先回去,我今晚和千千敘敘,明天入夜再回去鏢局。」語柔想再和千千談談。
「這……」讓妹妹和沈千千這個女人相處太久不是明智之舉。聶允諒有點擔心。
「放心,我不會帶壞令妹的。」千千一語道破他的不安。
「二哥,別擔心,我和千千已成好友了,不會有事的。」語柔又加一句。
這才有問題啊!按理說她們應該是情敵,怎麼反成了至交?如果嵇澤飛知道了,會有何感想?
「罷了。」允諒搖搖頭,無奈地縱身離去。
※※※
嵇澤飛回到家中,神情困倦。多日來的憂心與傷神使他狂狷的性子收斂不少,清磊的臉也消瘦許多。
離開天狼崗後,聶琛和他就分道揚鑣,分頭打听語柔的消息,說好一有著落就互相聯絡。但是至今聶琛仍未出現,那表示他們都沒有找到人。
嵇澤飛一想到語柔可能遭到不測,心就更沉。
嵇元成夫婦看著兒子變了個人,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兒子已經愛上了自己的小妻子,相信以後不會再到外頭游手好閑、花天酒地;憂的是兒子與媳婦之間似乎有了齟齬,才會鬧得語柔離家出走。這件事該如何善了,他們都無法臆測。
「唉!吧脆張貼告示尋人吧!再這樣下去,澤飛一定會累倒的。」王氏不忍心地說。
「這麼做只會把事情鬧大。」整個杭州城就等著看嵇家的好戲,嵇元成可不想讓他人指指點點。
「難道就讓澤飛如此消沉下去?」王氏嘆了一聲長氣。
「語柔到底躲到哪兒去了?她是否平安無事呢?」嵇元成擔心地搖搖頭。
「讓聶家知道吧!定安鏢局的勢力龐大,找人比較容易。」王氏建議。
「他會不會怪我們沒善待語柔?」嵇元成總覺得愧對聶家。
「現在還顧慮這些做什麼?最重要的是把語柔找回來。」王氏一語說中重點。
嵇元成終于點頭同意,準備迎接另一波的流言。
玉澤軒里的嵇澤飛仍然無言地面對一床凌亂的被褥。他終日憂心如焚,不知該如何自處,只能靠著回想語柔的一顰一笑以解相思。
真可笑!嵇澤飛也會有為情消沉的一天?他自嘲地笑著,衣衫不整地醉臥在躺椅上。
園里的桂花全謝了,光禿的枝椏平添幾許濃愁,也與他陰霾的心情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