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顫抖,心中驚痛欲絕,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這自幼便服侍自己,雖然名為貼身宮女,卻親如姐妹的侍蓮,方才還嬌嗔俏語、活潑可人的侍蓮,竟會在這霎時之間喪失了性命!
「接下來該輪到誰?你還想要誰死?」青衣人冷沉暗語,銀耀長劍染著妖異的紅光,鮮血在劍尖抖顫著。
慕容含情抱著渾身是血的侍蓮,心中傷極痛極,一時間卻哭不出來。她抬起頭來瞪著青衣人,啞聲道︰「侍蓮只是個弱女子啊,你為什麼要殺她?」
青衣人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神色,卻冷峻不語。只是淡淡拭去劍上鮮血。
「公主,您快逃!」福嬤嬤見侍蓮被殺,大驚大駭之下再也顧不得自己性命,踉踉蹌蹌地向慕容含情奔了過來,顫聲道︰「這惡賊沒有人性的,您不能落在他手上啊!」
「福嬤嬤,你別過來……」慕容含情驚喊,駭得連心跳都幾乎要停止了。她不要啊,她不要再染上福嬤嬤的血!不要和她情同母女的女乃娘福嬤嬤再為了她而喪命!
幾個禁衛軍撲向青衣人,想纏住他讓慕容含情伺機月兌身。青衣人眼中幽光驟閃,飄身而退,目光瞥向驚駭欲絕、不及阻止這些忠心護衛的慕容含情。
他可以殺了這些人,卻凝劍不殺,慕容含情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的決定。她急聲大喊︰「全部退下!本宮命令你們,全都不可以再輕舉妄動!」
九公主下了命令,禁衛軍們再如何不甘心,也只得硬生生的頓住了身形。
慕容含情含淚望著抱在一起發抖的陪嫁宮女,望著老淚縱橫的福嬤嬤,望著一個個眼露懼色,卻仍盡忠舍命,在旁伺機救援的禁衛軍,望著慘死在青衣人劍下的遍地尸首……
全是為了她呵!這些人全是為了護送她出閣才惹來殺身之禍,而她出閣本是一樁普天同慶的喜事啊,又怎會演變成血流遍地的殺身禍事呢?
「別傷了福嬤嬤,別再殺人了!」慕容含情強忍盈眶淚水,眸中閃過一抹決絕烈焰,心中已有了決斷。她放下侍蓮染血的身子,轉身回鳳輿抱出自己最心愛的春雷古琴,昂首道;「你要的只是我,我和你走便是了!」
青衣人看著她,幽魅地笑了,眼中略含譏諷地瞥過她手中的春雷古琴,似在嘲笑她落難之中,命運未卜之際竟還不忘記要帶琴。他噘唇長嘯。一匹赤馬疾馳而來。他飛身上馬,伸臂捉,攬了慕容含情上馬,讓她側坐在自己身前,一振韁繩,策馬急馳而去。
赤馬撥剌剌展開四蹄,如箭般疾沖而去。將驚呼追趕而來的禁衛軍、福嬤嬤及宮女們全拋在身後的火紅斜陽之中——
☆☆☆
一彎殘月,斜掛山頭。
達達的馬蹄聲,在荒涼的寂夜空山里回蕩著。一襲青衣,在黑暗中幽幽晃晃,恍如暗夜魂魄,飄忽無息。
慕容含情僵坐在青衣人身前,趕了幾個時辰的路,眼見已人了荒山,身後的青衣人卻始終沒發出一絲聲息,仿佛連吐息之間都是淡涼無溫;有時候她真不禁懷疑馬背上只有自己一人,而坐在她身後的,不過是一抹難以捉模的魂魄。
烏雲蔽月,夜空里飄過一陣濕意。赤馬振鬣長嘶,極有靈性地疾奔起來,慕容含情身子一晃,不禁驚呼出擊。這一路上她始終挺直身軀,不讓自己踫觸到青衣人的身子,只靠著捉住馬頸上的鬃毛來支撐自己,可此刻赤馬突如其來的發足狂馳,讓她在毫無防備之子一個顛簸,眼看著就要摔下馬背。
危急之際,一只大手將她撈回了馬背,同時一個略帶譏諷的笑聲,淡淡涼涼拂過她耳畔。「你寧可摔斷脖子,也要護住那把沒有生命的木頭琴嗎?」
慕容含情驚魂甫定,面色發白地緊緊抱住懷中的春雷古琴,仿佛這把琴是此刻她在世上唯一的依靠了。「如果你控制好你的馬兒,不讓它突然亂跑,我也不可能摔斷脖子。」
青衣人低低沉沉地笑了,「你是在怪我不控韁繩?‘赤火’向來極有靈性,它知道就要下大雨了,當然要找地方躲雨啊。」
「要下大雨了?」慕容含情極是驚奇。「你怎麼知道?」
「你沒聞到空氣里的濕氣嗎?」青衣人淡淡嘲諷地笑。「也對,你這個自幼生長在深宮之中的尊貴公主,羽田時的天候變化,自是不及我們這些山野村夫來得透徹了解。」
慕容含情听他笑聲中始終帶著輕蔑嘲諷之意,不禁有些惱了。「你是山野村夫嗎?你也太過謙了。一般的山野村夫哪及得上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狂徒,如此的心狠手辣、目無法紀?」
青衣人幽幽涼涼地笑。「是啊,我是個心狠手辣、膽皆必報的冷血狂徒,而你這個尊貴無雙的九公主此刻落在我手中,生死全由我掌握!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法紀又能奈我何?」
赤馬突然揚蹄飛越而起,躍上了一座小山坡。慕容含情渾身一震,捉不住馬鬣,往後倒入青衣人懷中。她羞得面紅耳赤,正想掙扎著起身時,疾風般奔馳的馬速令她再度跌回了青衣人懷中。
「不想死的話便抱緊我!」青衣人低幽如魅地在慕容含情耳畔輕語,控緊韁繩,雙腿一夾馬月復,策馬躍過了小山坡。
慕容含情別無選擇地抱住了他的胸膛,心中怦怦狂跳︰雖然兩人中間隔著春雷古琴,並不是全然的親蔫緊貼,但她畢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和男子這般親近。她心口輕顫,在羞澀不安中有著無助和失措,只覺完全被他的氣息給包圍住了……
他,不但氣息淡涼無溫,連胸膛都是冰冷的,有著一種冰寒徹骨的沁涼。慕容含情微微打了個寒顫,突然聞到他身上有一股奇異清冽的微香之氣。
那是一種如蘭似桂的草木奇香,味兒好熟悉,她似乎是在哪兒聞過的?可他一襲青衫布衣,不可能如皇親貴族般在衣服上燻香,唯一的可能便是……「你,佩戴了香囊嗎?」
青衣人眉目驟寒,矜冷不言。策馬進了一片蔥郁陰暗的樹林。
林中,陰郁幽暗,樹影幢幢,在黑夜里顯得異常詭譎恐怖。青衣人策馬進了林中深處,只見一座荒涼古剎矗然而立。
「今晚,咱們就在這兒過夜!」青衣人勒住赤馬,淡淡說道。
餅夜?慕容含情身子一僵,心中涌上了一股驚疑不定的恐懼感!
在此刻,她被擄掠一事突然變得如此真實,這青衣人意圖不明,喜怒難測,他會如何對待她?他……會侵犯她嗎?
她咬住下唇,心中有如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般驚栗而不安。雖然當初和這劫匪走時,她早打算危急時定然一死以保住清白金玉之身,只是……只是這青衣人武藝卓絕,在他面前,只怕她連自盡的機會都沒有啊!
她眸中掠過一抹悲涼——孤男寡女,在荒山野嶺中共處一夜,就算她僥幸保得清白之身,只怕在世人眼中,她的名譽貞潔也全毀了!落入劫匪手中,世人會將她的遭遇想得多麼不堪?安豫小王爺也不會要她了吧?
一場歡天喜地的婚事,演變成生死難卜的災劫禍事……她望著腰帶上所系的白玉龍風環,苦笑地想,這下子,用不著測試安豫小王爺能不能解開龍鳳連環,也可以知道他不是自己的有情人了!
青衣人全然不知她千回百轉的心事,抱著她飛掠下馬。剛下了馬背,慕容含情立即有如驚弓之烏般掙離了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