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可是一句話都沒說,你別亂埋怨了。」寒衣搖頭笑道。
「哪里沒說!你才剛點完菜,他就說了一大堆呢,又是識貨,又是他們的拿手菜,後來還叫你先坐坐,菜馬上來,都說了這麼多話,大哥難道都沒听見嗎?」她扁著嘴,把剛才店小二那熱絡的神情學得十成十,惹得寒衣也不禁笑了起來。
「好了,不識字也不是什麼大缺點,以後我教你就是了。」他笑得差點岔了氣,好不容易止住。因為不知道她是否在意,也怕在不經意問傷了她的自尊心,連忙允諾。
小樓伸指揉揉額角。「饒了我吧,一想到要學認字,我的頭就疼,算了算了,我就當自己跟這些白紙黑字無緣吧。」
「隨你。」他也不強求,直覺認定那是私事,他尊重她。
丙真天香樓的服務不是蓋的,沒讓客人久等,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陸續端上桌來。
小樓伸出筷子,只覺得桌上每道菜都很好吃,很難下筷。四下望了望,她選擇以白菜心煨煮的雞肉球開始,夾起一顆金黃色的雞肉球放進嘴里,一口咬下時,那鮮美的肉汁從熱騰騰的肉球中流出,肉汁混著菜汁,頓時令她眉開眼笑,認定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一道菜了。
「如何?」寒衣笑問。
「那店小二果然有本錢傲。」因為這里的東西實在太好吃了。
「也沒這般夸張,城里好吃的餐館也不只是這一間,你慢慢吃。」見她什麼都想吃,但貪快就顧不得還燙著,忍不住出聲提醒。
她這直接爽快的性子,令寒衣怎麼看也不厭倦,與他溫吞內斂的性格完全不同,跟他以往見過的女子也下相同,真是有趣極了。
「寒大哥,」小樓吃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件頂重要的事情,於是壓低聲音道︰「這些菜會不會很貴啊?」
「嗄?」寒衣不是听得很清楚。
「我是說這一餐會不會很貴啊?」小樓突然憂心忡忡。「看這里的裝潢、店小二的態度,跟這些菜色,不便宜吧?」
他身上還有錢嗎?經過黃河水這麼一沖,小樓是有點懷疑啦,不知道這里缺不缺跑堂打雜的?她對做這些粗活不陌生;再不然若依她的方法,一路上拐了黃河七霸當付錢的大爺多好啊,坐在這里吃得也痛快些。
「啊」了聲,寒衣正想對她解釋什麼,卻在此時听到門口傳來一個嗓門極大,自己極為熟悉的聲音。
「喂,店小二,有什麼好酒好菜全部給我拿出來,本公子肚子餓了。」
寒衣乍听到這極耳熟的聲音,臉上的神情愣了下,然後欣喜的神情溢於言表,他正想站起身,那嗓門極大的男子又哇哇大叫。
「跑了一上午,現在還沒吃飯咧,叫你們家廚子隨便弄一點,能填飽肚子就行啦!」
寒衣笑得很愉快,眉眼彎彎的,非常動人,小樓還在驚艷不已時,卻見他站起身,直接走到那長相俊美,動作卻十分粗魯的貴公子身旁。
「五哥,是我。」
男子火大的回道︰「哪個王八蛋到處認親戚,也不瞧清楚你爺爺我……喝!小弟?」脾氣甚大的男子愣住了。
「是我,五哥,我回來了。」鳳眼笑得彎彎。
他們是兄弟?嗯嗯,長相是有點像啦,尤其是那雙美麗的鳳眼,但那氣質卻差了十萬八千里。小樓左看右看,突然了解到寒衣這好脾氣是從哪邊訓練出來的,絕對是因為他有這麼一位脾氣暴躁的兄弟。
厚厚的淡青色窗紗阻擋了屋外的光線,坐在窗邊發呆的小樓愣愣的瞧著,透過薄紗望出去的視野朦朦朧朧,下一會兒,屋內琉璃燈罩的蓮花燈被點亮起來。
明明白天的天氣還是這般晴朗,不料一近傍晚,就開始滴滴答答的下起雨來。
罷跟兩兄弟一起回家的小樓,表情是有點呆滯,甚至就連腦袋現在都還是處在停頓的狀態。
沒辦法,原來寒大哥兄弟倆是住在這麼大的一間屋子,她從被帶進門,就一路上轉了好幾個彎、過了好幾個門,完全弄不清東西南北,只知道真的好大啊!這里。
太大的地方,會讓她心里害怕,很沒有安全感,所以從他們帶她到這房間休息後,她就疲累的坐在屋里,哪里也不想去了。
臘月已過,再過幾日就是除夕,暖和窩在軟榻上的小樓不禁想起住在破廟里的大夥,不知道他們今年如何過年?
唉,大夥少了精明能干又最會討生活的她,肯定日子難過不少。
「小姐,桌上已經整理好了,請過來用餐。」身後的柔軟女音突然闖進她發呆發到胡思亂想的耳里。
小樓回過頭一看,不知道何時一個小泵娘竟把房中央的一張圓桌擺滿飄香四溢,看起來就很可口的數道菜肴。
「咦,你剛剛叫我什麼?」小樓呆呆的問。
「小姐啊。」雖然她看起來實在不像個小姐,不過既然是小少爺的客人,她當然得好好招待。
小樓很是訝異,連忙從軟榻上跳下。「我不是什麼小姐,你弄錯人了。」她這一輩子也沒被人當成小姐過。
小泵娘笑眯了圓眼。「喜兒可沒弄錯,小姐是小少爺帶進府里的,既是小少爺的朋友,就是小姐羅!」
「小少爺?」她認識這號人物嗎?
「就是你的寒大哥啊!」喜兒遮著唇偷笑。「寒衣是小少爺在外頭用的名字,他的本名叫作皇甫寒衣,是皇甫尚書最小的兒子,也是最得寵的唷!」
「皇甫尚書?那是什麼東西?」她識字不多,見識也不廣,印象中壓根沒听過這玩意兒。
「嗄?你……嘻嘻,皇甫尚書不是什麼東西,那是個官,是地位很高,僅次於皇上、王爺、三公之外,擁有最高權力,主掌朝政的大官啊!」在京城里,誰不知道皇甫尚書以及他那些俊逸出眾、能文能武的六個兒子呢?
小樓呆了呆。「權力?那又是什麼?」
「唉唉,誰不知道擁有權力就代表能在這京師里、天子腳下橫著走!咱們老爺可是家大業大,在皇帝老兒面前又吃得開,在官員里左右逢源的大名人呢!誰不想跟咱們府里扯上關系?更別說這幾個公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前途大好呢。」小泵娘見她是真的不懂,所以賣力稱贊。
原來如此啊!
她就覺得寒衣不像是個江湖人,原來他是個官家子弟!
這官家子弟啊,代表的是什麼呢?要念書識字,她是真的不會;要說當官做事,她更不懂,不過,這又與她何干?他有權勢,那是他家的事。
小樓又亮又圓的眼仔細地瞧著這屋里的擺設器具。這桌上的茶壺白似美玉,觸手溫潤,肯定是極品,她待會用時可千萬得小心,最好用完後就把這玉壺藏起來,等哪天出去了再把它帶回濟州城去賣;嗯,這茶幾上的花瓶也挺美的,就是體積大了點,不過總比牆上的字畫強,牆上的畫再多也不過幾枝梅花,怪孤單的,城里人喜歡熱鬧,不會喜歡這點東西的……
她可沒想過,她這樣打量這屋里的價值,究竟是天生的習慣,還是對權勢的另一種抗議呢?
「小少爺自幼就是聰慧過人,俊美可愛,據說小少爺小的時候,個頭小小的,白白的,一見人就笑,小嘴又甜又貼心,不過這些都是听人家說的啦,小少爺還長我幾歲,我哪有這個福分瞧到小少爺小的時候呢!」喜兒呵呵笑道,臉上透露出一股少女的害羞,聲音也軟軟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