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總管捧著托盤,神色匆匆,嘴里叨念著身旁年輕的小廝。
「少爺不吃,你可以在他旁邊勸著啊!怎麼就這樣離開了呢?少爺的身子已經不好了,現在連東西都不吃,那可怎麼辦?」
「少爺說他只想歇著,什麼都不想吃啊!」小廝頗感委屈,又不是他偷懶。
「生病自然比較沒胃口,你耐心點服侍著。」韋總管嘆了聲。「少爺已經是幾個主子里性情最好的了,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少吃少睡的又染上風寒,一到夜里就咳得無法入睡了,你跟在少爺身邊,千萬要特別小心,別讓少爺的病情加重,知道嗎?」
「知道了,總管。」
「嗯!知道就好。明兒個再請大夫過來看看。」
「是。」少吃少睡的,當然會生病羅!小廝聳聳肩跟上韋總管的腳步。
隱在暗處的子听得分明,難掩愕然的神情。
他生病了!
嚴不嚴重呢?為何少吃少睡的?他是怎麼了呢?
難怪她一直覺得心神不寧的,原來他生病了。
大步跟上,見他們穿過幾間房舍,最後來到她住了沒幾天的「積德存善樓」,他們敲門後進入。
子還沒打定主意要下要直接跟進去,門板就已經當著她的面關上了。她站在門外一會兒,從窗戶小洞望進去,里面閃著燭火的光影,凝神一听,依稀只听見韋總管的聲音,沒听見皇甫緇衣答話。
里頭的人到匠怎麼了?她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不久,韋總管和小廝關門出來了。
沒來得及等他們走遠,子就閃身推門而人。
一入內,她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香味,微皺眉,她往內室走去。
里頭只在窗邊點上一根蠟燭,燭火熒熒,映照著床上半坐半臥的人影。
她終于見到他了,此刻,他面無表情的坐躺在床上,沒有任何動作,就像一個美麗的木女圭女圭。
「小衣衣,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
听到熟悉的女性笑語,皂甫緇衣緩慢的回過神來,一見是她,反倒懷疑是自己在作夢。
「是你嗎?兒。」
「不是我還有誰?」
她唇角勾起,挺不滿意他這個反應。但沒多久,她就瞧見他扯開被子,沖下床來緊緊的擁抱她。
她被抱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垂下眼,卻見他連鞋子都沒穿,光著腳丫的模樣挺教人害羞的。不過,他白皙修長的腳趾頭還真可愛。
咳了聲,掩飾一下臉紅的模樣。
「好了啦!別抱這麼緊,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他的回答是加倍的緊鎖雙臂,她肩上的衣服開始有點濕了。
不會吧!她想,不過還是要確認一下。「小衣衣,你哭了嗎?」
他頓了頓,啞著聲,「沒有。」
他才不會哭,只是眼楮酸酸的。
「那你現在在干什麼?」她輕聲的問。
「讓我抱一下。」好感受她確實回到他身邊的此刻,感受他的生命終于圓滿。
「好好,要撒嬌也隨你。」她敷衍的道。
不過,他的身子抱起來真舒服,很有滿足的味道,她悄悄伸出雙臂回擁著他。
突然,皇甫緇衣推開她,改牽住的她的手,神色慌張。
「你是怎麼進來的?」
「翻牆進來的。」她不明所以,抬手拂去他額前散落的一繒發,瞧見他眼中的濕潤與惶急,來不及取笑他,忙問︰「怎麼了?」
「官府的人要抓你,他們知道你會來這里,在外面布下好多人,你——」他急著。
「有嗎?我進來時還覺得人少很多呢!」她答道。
「是這樣嗎?」
他慌亂的心逐漸沉著下來。會不會有什麼是他所不知道、或者疏忽的?
她揮揮手,沒多在意。小手勾起他的俊臉,使他看向自己,「小衣衣,我問你,你跟不跟我走?」
「咦?」他微怔。
「我先說明白喲!我可不像你家里這麼有錢,也不是花解語,人美又有地位,我只有一身武功可以保護你。所以,你可得想明白了,要不要跟我走,現在就決定。」
子臉紅歸臉紅,但這番話還是得說,她不能土匪似的要了人就走,免得將來麻煩。
「這有什麼好想的?我跟你走。」他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
「耶?你可要想明白喲!跟著我不能再過這麼好的日子,說不定連下人都沒有。」她開出條件。
她挑眉的模樣令他失笑。
「那也沒關系,我實在不愛人跟前跟後的。」
「我也沒錢。」這也要先說清楚,她臉紅的想。
「不是我養你嗎?這個讓我來煩惱就好。」他寵溺的笑道。
就因為這樣才危險,他會念的那些經文能值幾個錢。不過,這種有損他尊嚴的話,她聰明的擺在自己的肚子里,沒有直接說出來。
「還有,我不喜歡固定住在一個地方,天下這麼大,不四處去看看我不甘心,你跟著我,也得把身體練好,將來才有四處闖蕩的本錢。」
他笑著。「我會注意我的身子。」
那就沒問題了!她很滿意的想。笑靨如花的道︰「那好,我爹也在外頭,我們這就走吧!現在離開,剛好還趕得上端午,我們回江南吃甜米粽子。」
實在是太好了,她原本就打算找到人後直接出京的,這里雖然什麼都好,但就是不適合她啊!她也過不慣太華麗的日子,再加上他在這里實在不快樂,連帶的也讓她感受到他的無奈。
總之,他肯和自己離開,真是太好了。
「兒。」他思量了一會兒,下知該如何開口。
苞她一塊兒離開是他的夢想,他也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但是靜下心來,他就想起他的家人,以及他的交換條件。
大哥答應幫他,但有條件,那個條件對他而言不難。大娘希望他娶親,雖然他跟花解語不會有結果,但眼前就有個新娘,所以這也不難。
要不要索性遂了他們的心願,再和她遠走高飛呢?
「怎麼了?」子瞅著他認真思索的神情,不解的問起。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皇甫緇衣挽著她的手到床邊坐下,好嚴肅的瞅著她道︰「兒,這些日子里發生了好多事,你可願听我說?」
「你說吧!」她爽快的道。
天大的事也有兩個人一起來扛。
「我們家的情形很復雜——」
他開始仔細的述說著,連同前些日子他大哥帶著鐵英一起來找他的事,那個交換條件、他的反應,以及他的決定。
子仔細的听著,從頭到尾只以挑眉、撇嘴,偶爾生氣的加入幾聲。
「真的假的,他們真的這麼跟你說?」過分!
「嗯——可是我都答應了。」
「真笨,你都不會反抗嗎?這些不合理的條件,換做是我,三十年也考不上狀元啊!」
「呵呵!老實跟你說,我一點也不擔心,不出三年,我定會拿個狀元回來。」他眉飛色舞的道。
「話別說得這麼早,萬一考場失利呢?」她覺得不妥,這種事又沒一定的。
「我對別的不敢說,但這事還難不倒我。」
「所以你已經決定了?」
嘆了聲。「答應大哥的事若沒做到,我不認為以大哥愛計較的個性會放過我們。」
說的也是,連自己兄弟都能這樣玩了,個性之惡劣可想而知。
她轉念又想。「你真的不念佛了?」那尊觀音呢?一起帶走吧!地不介意和木魚聲為伍就是。
「佛在心中坐,有沒有外在形式一點也不重要。」
「也不吃素了?」
「這個……」他為難了。「這麼久的習慣了,一下子實在是……」
「好啦!改不掉就算了。」
反正她也沒一定要強迫他,慢慢來嘛!總會讓他就範的。
「說實在的,我是不介意你吃不吃肉啦!反正你在飯桌上動作沒我快,要搶也搶不過我。不過,少念點經倒是真的,我怕我哪天會受不了你的木魚聲,一掌劈了那塊木頭。」所以說,她還是很介意他的不良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