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疼不疼?」大夫果然厲害,說他這時候準會醒,一點也沒錯。
皇甫緇衣見她換了件粗布衣裳,耳墜釵環全都不見了,低吟了一會兒,想起那些銀兩的來處,心里不禁涌起一陣憐惜。「過來。」他輕喚。
「怎麼了?」她皺皺眉,依言上前,以為他要坐起,便伸出雙臂去扶,卻被他一把抱住,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床上一坐,正好壓在他身上。「哎呀!有沒有壓疼你?」她忙掙扎坐起,他卻依舊不放手。
「沒有。」他把瞼埋在她的胸前,汲取她陽光般的氣息。
「哎哎,怎麼又往我身上靠?你你你……」她的臉又紅暈成片,氣急敗壞的道︰「你怎麼老是這樣?已經成了習慣嗎?我又不是枕頭,」
他靜靜的聆听她的話語,鳳眸泛柔︰心情一陣激動。「我沒把你當成枕頭。」
「那……那你是吃我豆腐嗎?」好感動,終于有人把她當女人看待了。可……可是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吧!
「看你怎麼想了。」垂眸閉目沉思,再抬起,他眸中帶笑。「你在我身上動針,全身上下都模遍了吧!」
尤其是在更早以前,一個純真的小男孩早在她手下葬送了他單薄身子的可憐春光,這些,她不能下認啊!
「哪……哪有……」她推了推他,小心的避開他背上的傷。「也只有一點點……一點點啦!誰教你沒用的暈過去了,我瞧你痛得厲害,連針都不敢拔出來,就直接背你找大夫了。」
他那時候,臉上白得像鬼,出氣多、呼氣少,她還以為他快不行了,嚇得她眼淚一直掉,什麼也顧不得了,背著他就往城里跑。後來,她才在大夫口中得知他是發熱過頭,整個人暈過去;而傷口表面上看起來很嚴重,其實是還好,這才讓她放下心來。
雖然大夫已經處理過他背上發炎的傷口,也再三保證他很快就會恢復,但她還足下放心,一定要守在他身邊等他醒來。
「是嗎?」他淡淡的道。
「我保證,你背上的傷口是大夫縫的,我沒毀了它。」她伸出雙手發誓。
他笑著握住她的手。「我不在乎。」即使她在上頭刺朵花,他也認了。
「咦?你好象——怪怪的。」變開朗了,跟她初見時那個一直嚷著阿彌陀佛的人判若兩人。
「是嗎?這才是真正的我。」他伸指撫模她小巧圓潤的耳垂,低聲問︰「你的耳墜子呢?」
好癢,她閃躲著。「賣了。」
他早已猜到了,但還是低嘆了聲。「對不起,都是為了我。」
「這也沒什麼,我們需要錢,而這是我們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賣了它正好換來我們的溫飽,一點也不可惜。」她振振有辭地道,壓根兒忘了這些首飾原來也不是她的。
他心里還是覺得不忍。「等我們回去後,我再重新幫你買過。」
「嗯,嗯!」她點點頭,不甚在乎的把玩著他的黑發。「你仔細想想,為什麼會有人要你的命啊?」
黑眸略沉。「你有什麼線索?」
「這個嘛——」她的大眼溜溜地轉了圈,卻在他的注視下乖乖吐實。「說了你可別難過,要殺你的,好象是你皇甫家的人。」
當然,那群黑衣人的話未必可信,不過,他們要他的命卻是千真萬確的,若不是事發當時她正巧也在,他或許就真的沒命了……
一想到這里,子猶心有余悸,直到現在,她才終于正視自己的情感——她不要這個男人有任何差錯,即使他是別人的未婚夫。
皇甫緇衣沉默了,他松松的攬著她柔軟的身子,想著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這不是巧合,絕對不是巧合。
「說了你別難過嘛!也許……也許這也不是……哎呀!我不會說。不過,這還沒有證實呢!你先別難過。」她以為他在傷心,手忙腳亂的安慰著。
他的注意力回到她的身上。「我沒在難過。」
「呃?真的嗎?」她就是覺得他不對勁。
「如果是我皇甫家的人,我也不會難過,頂多是覺得有些遺憾罷了。」他與上頭三位兄長不親,但若說就此絕了手足之情,倒也不至于,他不認為會是他們下的手。
「那會是誰呢?那幾個人算不上是江湖好手,因為連我都打不過,充其量不過是混飯吃的三流人物,所以,找他們來的應該不是行家,那到底會是誰呢?」子也幫忙想,側著頭低喃。
皇甫緇衣先是沉默的听,然後終于忍不住笑了。「這樣說來,你對江湖的事倒是挺熟的。」
「那還用說,也不想想我——」
呃?她差點說溜了嘴。馬上咬住下唇,準備以傻笑蒙混過關。
「嘿嘿!听來的,畢竟這種事情多的是嘛!隨便听听都有。」
他臉上的淡笑絲毫未變,好听溫潤的嗓音輕喚了聲︰「兒。」
「在。」她直覺的應了聲。突然,她的大眼先是愕然,然後大睜,接著,她的蹬蹬蹬地往後挪了三大步。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的?」她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從沒想過要隱瞞她的姓名,只是,她受人之托,就必須忠人之事嘛!
只不過,她是哪里露了破綻……不,不是,她從沒告訴這里的人她的小名,為什麼他會知道?而且他還用這般親昵的口氣叫出這個名字。老天!她老爹都沒這麼叫過,為什麼他叫來這般自然?
她呆得徹底的模樣,讓他笑得更開心了。
緩緩的傾身上前,雙手攀上她的雙肩,用著好輕的聲音道︰「兒,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我是你誓言要保護到底的小衣衣啊!」
咦咦咦?她抓著他的雙臂,不住地打量他的俊臉,並和記憶中已經快要遺忘的小男生兩相對照……
不像!小衣衣沒這般誘人,那小男孩是漂亮,可沒這般迷人魅惑的風采。可再仔細看看,就是他了!眉眼美麗得敦人迷眩,薄唇也很有小時候的模樣,但,騙……騙人,小時候他矮她一個頭,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他竟然長得比她還高大了?
望著她的雙唇實在抖得太過厲害,皇甫緇衣索性奉送上自己的唇,用力的啾啾地連親了好幾下。
「有這麼訝異嗎?我有變這麼多嗎?兒,你的表情實在教人傷心啊!」
騙……騙人!她捂著自己的唇,怎麼也沒辦法將腦中那文弱安靜的男孩和眼前這位美男子聯想在一起。
「你……你真是……」
「我是。」皇甫緇衣欽起笑容,鳳眸百般認真的回視。「幼時,跟娘姓傅,現在改回父姓皇甫。不過,我都叫緇衣,從沒改過。一般人光從名字也該想到了,更別提我們之前交情匪淺。」頓了頓,忍不住還是微微嘆息,問道︰「兒,不是我說你,好歹也該認真的識些字,別的不說,我的名字可是仔仔細細抓著你的手教過你的,你不會全都忘了吧?」
被準!果然是童年玩伴,馬上知道她的必殺弱點。
子慚愧的低下頭,囁嚅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認那些字,還不如叫我打拳來得痛快咧!你不在,沒人幫我做功課,就更沒興趣應付那些東西了。」
後來連她爹都放棄了,也算是饒了她,她更樂得不用整日跟毛筆、硯台為伍。
他失笑。「那也不該忘得這般徹底,讓我好傷心呢!」還以為她真的忘了他。
「我說小衣衣,你怎麼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初只听說你被一個大戶人家帶回去認祖歸宗,可是——」
她斜斜地瞟了他一眼。到底該不該說啊?他的正牌未婚妻對他很不屑哩!